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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大雪纷飞,寒风从破败的窗子席卷而来,梁婉卿身着单衣,盖着冰冷发硬的薄被,已经分不清今昔是何年。

不知为何,明明关住她的庄子,周围寸草不生,为何鼻尖却闻到了若隐若现的一抹梅花香。

她意识模糊的想起床看看,可是刚动了动腿,忽然想起,自己双腿已经废了,现在瘫在床上像是个活死人。

是她的夫君,半个月前,让人生生的将她的双腿骨头用铁器砸的粉碎,面不改色,甚至眼神中还有隐约的兴奋。

“婉卿,我再问你一遍,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那宝物在哪里吗?”

陈楚风一脸轻蔑,“你不会还在等你爹和兄长来救你吧?不妨告诉你,你爹梁昊阳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已经与三日前被剔骨抽筋,悬于城门之上。”

“你大哥梁世庭因**民女,已经被革了官职,精神错乱自缢于大狱,你若是现在将宝物交出来,我可留你一条命,让你去给他们收尸。”

梁婉卿目眦欲裂的听完这一段话,心痛到了极限,自己的双腿被废,她还能咬牙忍着,但是此时却再也忍不住了。

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枕边人,怎么会说出如此残忍的消息,一口鲜血从胸口奔涌而出,“你说什么!”

声音颤抖着质问,“我父亲一生正值,年逾不惑依旧带兵上阵杀敌,你跟我说他通敌?我大哥芝兰玉树,怎会**民女……”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定是你!是你和五皇子的计谋对不对!”

说着,就要扑上来,可是双腿已断,现在的她,连翻身都难,又怎能拿他们怎么样。

“楚风哥哥,咱们就别为难姐姐了吧?没看她双腿已废,就算你现在送她出去,又如何能给舅父收尸,恐怕自己爬不出这院子,人就没了吧。”

陈楚风怀里的女子一脸娇俏,狐媚的凤眼淡淡的瞟了一眼残破不堪的梁婉卿,“姐姐,你就说了吧,你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死命护着那宝物又有何用?还不如交给楚风,让陈家封侯拜相,更上一层楼,陈家也会记得你的好。”

“呸~“

梁婉卿一口血沫吐到杜青茵一身流光锦衣裙上,“你也配叫我父亲一声舅父,当年是我家看***早逝,爹不要你,才将你收留在将军府,没想到养出一个中山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楚风哥哥,你看她,弄脏了你给我买的衣服。”

杜青茵气红了小脸,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姐姐,难怪楚风哥哥早就不喜欢你,十年了,你心中若是有一点把陈家放在心上,早日把那宝物的下落交代出来,陈家早就跻身一流世家。”

“就算楚风哥哥心思不在你身上,念着这十年的夫妻情分,也会许你一个安稳得后半生,何苦这样?”

这话让陈楚风脸上有些挂不住,皱着眉说,“别跟这个疯妇废话,陈家有我陈楚风在,跻身一流世家是早晚的事情,那宝物,我不过是感兴趣而已,有没有都无妨!”

是啊,梁婉卿差点忘了,他与当朝五皇子一向走的近,不过当今陛下年富力强,最终那个位置落入谁的手中还未可知。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冷笑,“那妾身就提前祝你心想事成,早日成为五皇子的左膀右臂,共享荣华富贵!”

说着,又是一阵咳嗽,鲜血从嘴角顺延而下,染的胸前一片红。

她这副模样,像极了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陈楚风一阵嫌弃的往后退了几步,生怕沾染了脏污,“真晦气,茵儿,我们走,吩咐大夫留下止血药,过些日子等她想通了,我们再来!”

说着,用身上的大氅将杜青茵搂进怀里,“她死不了,也好不了,就这样日日留在这荒郊野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好好搓搓她的锐气!”

杜青茵娇羞的将脸埋进陈楚风怀里,“都听夫君的。”

等人走后,梁婉卿像是被抽空了浑身的气力,直挺挺的躺下,泪水止不住的顺着苍白的脸流下。

父亲,若不是女儿鬼迷心窍,非要嫁与这个恶魔,你也不会被卷入党争之中,白白没了性命。

还有大哥,一生正直,十八岁便高中探花,风光无量,一辈子清清白白,却被小人诬陷,惨死狱中。

哥哥多好的一个人啊,风光霁月,当年就算被情势所逼,娶了五皇子麾下王侍郎的妹妹,依旧善待之。

即使发现她与外人***,为了让梁婉卿在陈家不受眼色,硬生生忍了下来。

为什么对自己好的人,一个个的都要落此下场!

梁婉卿落泪越落越凶,索性最后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是我错了,是我害死了大家……“

……

她已经在这个荒凉的庄子上被关了许久,原先她还坚信,陈楚风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看谁先坚持不下去。

可是半个月前断腿之痛让她彻底清醒过来了。

陈楚风他疯了。

嫁与他十年,细心打理家中生意,靠着外祖母传授的手艺,让陈家从一个小小的商人跻身京城最大的香料巨头,滋养了他的野心。

最后联合外人,将梁家赶尽杀绝,想到这里,痛心疾首。

庄子上每两日会有人送一些馊了的饭菜过来,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碗止血的汤药,梁婉卿就这样带着血灵灵的双腿撑了半个月。

一阵寒风将虚掩的门吹开,门外冰天雪地,寒风瑟瑟。

她挣扎着起身,顾不上结痂流脓的双腿,滚下床,往门外爬去。

每一下,都是蚀骨的疼痛,可是梁婉卿全然不顾,她不想再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她要***,伤口处的血痂重新被撕开,创口触目惊心。

终是经过努力,来到了一棵枯树边,说来也怪,树干都腐朽了,竟然也能开出梅花。

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巨大的体力消耗让她只能趴在地上感受着春意。

可是她看不到春天了。

“爹爹,女儿好累,来找你了……”

一阵风吹来,梁婉卿带着满腔的怨恨和无尽的委屈,轻轻的阖上了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婉卿感觉自己身子慢慢往上浮起,轻飘飘的,不禁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变成鬼魂了吗?”

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自己,残破不堪,裙子布满血迹,混合着赃物,不忍直视。

“真的好惨啊,不知道我现在变成鬼了,能不能去杀了陈楚风……”

她飘在空中自言自语,但是行动范围却也只有梨树这方寸之地,泄气般等着牛头马面来接自己去阴曹地府。

可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就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车轮子的吱呀声,声音慢慢由远及近。

这年头,牛头马面竟也乘坐马车来接鬼。

“主子,就快到关着梁**的庄子了,陈家已经派人着手去办了,只等接回梁**,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仆人似乎看到了梁婉卿,不敢相信的对马车里面的主子说,“主子,前面好像躺着个人…”

车帘被一只素净白皙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拨开,有些微微的抖动,随即从马车上下来一位一身青衣狐裘的男子,一路小跑着都有些踉踉跄跄,径直来到走到梁婉卿尸体前。

只见男子原本白皙的脸庞一时间灰败不已,薄唇轻启,浑身带着冷冽,不管不顾扑了下来,将梁婉卿的身体好好的摆正了。

在看到梁婉卿脸的那一刻,终究是破防了,这张脸,跟父亲暗室里面的那幅画八分相似,应该就是她了。

“接到消息,我便来了,可是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随后将自己身上的狐裘解开,盖在了梁婉卿身上,薄唇轻启,“梁**,我奉命带你回家,得罪了。”

说完,亲自将残破不堪的梁婉卿抱上了马车。

梁婉卿好久都没有受到别人的善意,拼命的想到他面前,看清楚他的脸,可是身子却被固定在空中无法动弹。

事到如今,自己竟然还有人在意,不过这人从来没见过,是谁呢?

只看到了他给自己盖上狐裘时,露出的手背上,有一块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像是之前被烧伤的。

白皙的皮肤衬得十分明显。

回家?回将军府吗?

他认识我吗?

对了,他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会不会帮自己***杀了陈楚风?只是这么一想,也很兴奋。

身体也被带走了,自己也***为力,梁婉卿便远远的飘在空中,跟随而去,只是飘不了多远,就像是被一股力量拉住了,再也不能前进。

能够活动的地方,只有梨花树方圆一里的地方。

至于自己的尸首被带到哪去了,此时也不担心了,活着的时候就身不由己,死了,也便算了。

看他明眸皓齿,看起来不像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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