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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郎缩在我身后抖如筛糠。

顾向恒打量我俩身上配对的喜服一眼,饶有兴趣地问:“娘子这是唱得哪一出?”

我想了想,道:“俏***改嫁探花郎。”

顾向恒笑了。

我心一凉。

赶紧补充:“大家都说你死了。”

他道:“哦——好。”

他笑容愈甚,“算上死期,为夫满打满算离家不过三月余,你就如此等不及?”

他近前一步。

我当机展臂,挡在阮郎身前,慌张难掩,“有什么冲我来,别伤及无辜。”

顾向恒笑容还挂在脸上,眸子陡然冷了。

我全身紧绷,看他越过我,慢条斯理走向主位,坐下来,要了纸笔。

仿佛光走上这几步路,就耗费了巨大气力,他撑着下巴,盯了一会儿桌面。

在场之***气不敢出,都战战兢兢看着他。

顾向恒有些意兴阑珊,扭头转向我,道:“苏星华,送佛送到西,我成全你。”

言罢,他提笔挥就一封休书,递给我。

我正要接,听门外有人嚷道:“***们到了,往哪安置?”

门外整整齐齐站了一圈儿和尚。

还是那人:“不对啊,咱们是来超度的,这怎么是喜堂?”

我身后挂着阮郎,穿过人群,僵硬指向隔壁,“灵堂在这边。”

来人眼珠子都快瞪下来。

顾向恒跟上来,与我同站,闻言往隔壁看了看。

隔壁他的灵堂庄严肃穆,阴气森森。

我解释:“那什么,亲戚朋友都挺忙的,聚齐这么多人不容易,我寻思叫他们喝完喜酒直接去隔壁吃席,省得还要招待两遍。”

满场接着死寂,比刚才还死。

顾向恒:“娘子真会替为夫省钱。”

顾向恒:“不过真的至于这么省吗?”

我盯着他手里的休书,“你的遗产嘛,省着点花应该的。”

我:“我和阮郎,还有王府上下这么多人以后还要过日子。”

顾向恒点头,走向隔壁,在自己灵堂闲情信步,还敲了敲中间那黑漆描金的棺材。

我:“够恢弘吧?够大气吧?够符合你骄奢***逸的风格吧?”

我想说我布置自己的喜堂都没这么用心。

顾向恒手停在棺材上,“这个结实吗?”

我:“金丝楠木的,据说千年不腐,保证你就算日后不幸被人挖出来,面目也栩栩如生。”

顾向恒:“我不信。”

顾向恒:“除非找个人先试试。”

他看向我身后。

我心中警铃大作。

顾向恒面无表情,指着阮郎,“来人,装进去,棺盖钉死,埋了吧。”

阮郎整个人都吓傻了,一个劲儿后退,口中道:“我是今上亲封的探花,顾向恒,你当众***朝廷栋梁,是忤逆犯上,是死罪!”

顾向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忤逆犯上?要不要我把小皇帝叫来你问问,他身下那张龙椅是谁给的?”

“顾向恒!”我将阮郎死死护住,“你不是已经给我写了休书了吗,给我,咱们就两清了,我的人你动不着。”

“休书我是要给你,”顾向恒道,“但是你要改嫁这么个窝囊废,我不同意。”

我闭眼道:“要嫁什么人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讲点理好不好。”

他本来没什么血色的脸又白了几分,“你再护他一个看看,我连你一起***,够讲理了吗?”

“……”

我一动也不敢动,看着阮郎被拖走,装入棺材……

阮郎的呼救声不绝于耳,在场之人却全都变成了聋子,木然地立着,无一人敢上前。

众所周知,顾向恒向来说一不二。

他是大魏的护国柱石。

他是鬼中恶煞,人间杀神。

他十五岁入伍***,征战匈奴,灭其八部,***北境十二国,掌印大魏北部五洲四十余万兵马。二十五岁,他从先帝手里接过加封的圣旨,成了大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镇北王。

同一年,先帝驾崩,他受命扶持新帝继位,辞印交兵,留守京城。

他从北境五洲带到京都的全部家当,就是我。

而今五年过去,足够京城的人了解顾向恒,他孤高自许,桀骜不恭,喜怒无常。

这种人,放在哪个话本子里都是反派。

皇帝他都不放在眼里,如果有一个人敢拂他的逆鳞,这个人只能是我。

我叹了口气,缓步走到他面前,服软道:“我错了行不行?”

“这么多人看着呢,算我求你,收敛点。”

顾向恒目光有所松动,刚要开口,一柄长剑凌厉破空而来,猛地钉在棺上。

在场众人抱头鼠窜,我和顾向恒不约而同回头。

长剑主人一袭旧青衫,生得一副柔美面容,眸光透着阴骘。

这搁在话本里,一般也是个反派。

我道:“不知大将军惠临,有失远迎。”

林月沉轻笑,“听说这里吃席,我来道声恭喜。”

把头一歪,看到我身旁的顾向恒,遗憾道:“向恒你没死啊,唉,那这恭喜不道也罢。”

顾向恒:“让你失望了。”

林月沉:“确实。”

阮郎自棺材艰难露出个头。

林月沉:“跟我走吧,阮探花。”

林月沉:“***既然无恙,你这亲今日应该成不了。”

林月沉:“但你不要气馁,下个月还有黄道吉日。”

阮郎神魂归位,坚强片刻,爬出一步。

顾向恒朝他回眸。

阮郎一颤,又缩了回去。

我:“……”

林月沉:“向恒,你吓唬个文人有什么意思。”

林月沉:“有事没事你多看看我,我才是你一生的宿敌。”

顾向恒:“你配吗?”

林月沉:“……”

林月沉转向我,“王妃,就这臭脾气,你是怎么跟他过上七八年的?”

我温柔一笑,反身抽剑朝他掷去。

剑擦着林月沉耳廓,“当”地钉进门框,嗡鸣不止。

我:“贺礼拿回去,至于咱们这点家事,就不劳大将军费心了。”

林月沉:“……”

林月沉:“失敬了,你俩活该是两口子。”

我:“棺材赔一下,金丝楠木,很贵的,我拿***棺材本儿买的。”

林月沉:“……”

林月沉:“向恒,就这小心眼儿,你怎么做到喜欢她十年不变心的?你是眼瞎看不见有其他女人吗?”

顾向恒看了一眼插在门上的剑:“门也赔一下。”

“……”

林月沉:“大意了,你俩活该是狼狈为奸的两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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