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声响起时，像一声惊雷，炸得我爸妈同时从沙发和地板上弹了起来。

那声音急促而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知道，是警察来了。

我爸妈对视一眼，眼中的惊恐几乎要溢出来。

对门的李阿姨家传来开门的声音，随即是压低了的交谈声，显然，邻居们被这深夜的动静惊动了。

“脸都让你丢尽了！”我爸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然后，他和我妈瞬间换上了一副我从未见过的、近乎谄媚的笑容，快步走向门口。

我爸抢先一步拉开门，把我挡在身后，堆着笑对门口站着的两名表情严肃的警察说：“警察同志，误会，都是天大的误会！”

我妈也赶紧挤上前，一张脸笑成了菊花。

“是啊是啊，警察同志，辛苦你们跑一趟。车是我同意借给我侄子的，我女儿她……她刚出差回来，不知道情况，瞎报警，闹了个大乌龙！”

她一边说，一边回头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小孩子家家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两名警察没有被他们的热情感染，表情依旧严肃。

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警察，目光越过我父母的肩膀，落在我身上，眼神里带着探寻。

“林晚女士，是这样吗？”

我爸妈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像两尊门神，死死地堵在门口，试图用身体隔绝我与警察的交流。

我没有试图推开他们。

我只是平静地站在他们身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清晰的对话录音，从手机里流淌出来，回荡在寂静的楼道里。

那是我出差前一晚，在同一个客厅里，和父亲的对话。

录音里，我的声音响起：“爸，这辆新车的备用钥匙我放玄关的抽屉里了，您平时出门买个菜、接个人可以开，但千万千万，别让外人动，尤其是王浩。”

接着，是我爸信誓旦旦的声音：“放心吧！这么贵的车，我宝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王浩那小子碰！他想都别想！”

录音不长，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我父母的脸上。

我妈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精彩纷呈。

我爸的身体僵住了，那副谄媚的笑容凝固在嘴角，显得无比滑稽。

我没有停下。

我按了下一个音频文件。

这是刚刚，警察打来电话前，我和我妈的对话。

录音里，我妈理直气壮的声音传来：“不就是开你车出去玩几天吗？你表哥自己拿了备用钥匙开走的！国庆人多，他带女朋友去自驾游，多有面子！都是一家人，你计较什么？”

两段录音播放完毕。

楼道里，邻居探头探脑的影子更多了。

我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充满了好奇、同情和嘲讽。

我父母的脸，在这一刻，丢得一干二净。

我抬起眼，迎上警察审视的目光，平静地开口：

“警察同志，车主是我，我的身份证和购车合同都在这里。”

“我从未以任何形式，同意任何人开走我的车。”

“我的父母，他们刚刚所说的，可能是出于维护亲戚关系的压力，提供了与事实不符的证词。”

我用词很克制，没有直接说他们在“撒谎”，而是用了“与事实不符的证词”。

但我知道，警察听得懂。

年长警察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他身旁的年轻警察已经开始在记录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妨碍公务，提供虚假证词……”我听到他低声念着。

我爸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他猛地转过身，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咬牙切齿地骂我：

“你这个畜生！你连你爸妈都想害！”

我看着他因愤怒而充血的双眼，内心一片冰凉。

我没有躲闪，也没有反驳，只是用同样低的音量，冷冷地回敬他：

“是谁，先不拿我的东西当回事的？”

“是谁，先撒谎骗我的？”

“又是谁，为了所谓的面子和亲情，把我这个亲生女儿当成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

我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锥子，扎在他心上。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从头到尾，做错事的人，撒谎的人，都不是我。

可他们却把所有的罪责，都安在了我的头上。

只因为我，没有选择像过去二十八年一样，默默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