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母亲的咳嗽声吵醒的。
她脸色灰败,嘴唇有点发紫,但还是强撑着起床给我熬了小米粥。
“念初呢?”她往卧室里看了一眼,“是不是还在睡?小点声,别吵醒她。”
我端着粥,手有点抖。
“妈,她……学校有个紧急会议,昨晚连夜走了。”
母亲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掩饰住了:“哦,那就好,那就好。工作要紧。”
“妈,吃完饭我带您去医院复查。”
“不用了吧?”母亲捂着胸口,有些抗拒,“也就是偶尔闷一下,可能是天气原因。去医院又得花钱,还得排队,怪麻烦的。”
“必须去。”我放下碗,语气强硬,“医生交代的。”
到了医院,人山人海。
我让母亲坐在长椅上等,自己去排队挂号、缴费。
等着叫号的时候,母亲一直捂着胸口,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妈,难受吗?”我握着她冰凉的手。
“没事,就是有点胸闷。”母亲勉强笑了笑,“可能是这里空气不好。”
终于轮到我们了。
医生看了眼心电图,脸色瞬间变了。
“怎么才来?这血栓已经堵得这么厉害了!必须马上手术!立刻办理住院!”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医生,昨天还好好的……”
“昨天?”医生瞪着我,“这情况至少持续两天了!病人是不是说胸闷气短?这都是前兆!再晚来半天,神仙也难救!”
我看向母亲。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缩在椅子上:“我……我怕给你们添麻烦……”
“别废话了!去交钱!准备手术!”医生开了单子,“家属签字!必须直系亲属!”
我拿着单子冲向缴费处。
银行卡***去,输入密码。
“余额不足。”
冰冷的机械音像是一盆冰水浇在头上。
我愣住了。
这张卡是我们家的共同账户,我和苏念初的工资都在里面,除了还房贷,剩下的都在这,至少有二十万存款。
我颤抖着手,打开手机银行。
余额:328.50元。
查流水。
昨晚凌晨三点,也就是苏念初离家出走半小时后。
转账记录:迟野。金额:50000。
再往下翻。
前天,转账迟野:20000。
大前天,转账迟野:10000。
这半年里,密密麻麻的转账记录,全是给迟野的。
总计:23万。
我的血全凉了。
这是我和苏念初存了三年的钱,是准备给母亲做二次手术备用的救命钱!
她竟然全给了那个小白脸?
我疯了一样拨打苏念初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
我再打。
关机。
第三次,第四次……
我像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三十七个电话。
全是关机。
“江先生!病人在抢救室昏迷了!需要立刻手术!钱交了吗?”护士冲过来大喊。
“我……我想办法!马上想办法!”
我挂了电话,打给所有能借钱的朋友。
“喂,老张,借我五万,急用!我妈手术!”
“老李,我有急事……”
半小时。
我凑够了五万。
冲回缴费处,把钱交上。
手术室的灯亮了。
红得刺眼,像血。
我瘫坐在手术室外的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已经发烫的手机。
为什么?
苏念初,为什么?
你拿我的钱养小白脸,我忍了。
你精神出轨,我看在八年感情上,也能忍。
但你这是在拿我妈的命在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手术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种死寂,比吵闹更让人恐惧。
我想起早上出门前,母亲还在说:“这粥熬得稠,给念初留点。”
我想起昨天,母亲一直在等她回来切蛋糕。
我想起这八年,母亲把苏念初当亲女儿一样疼,甚至为了不打扰苏念初写论文,连咳嗽都捂着嘴。
苏念初,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叮——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我以为是苏念初开机了,几乎是颤抖着划开屏幕。
不是她。
是微信朋友圈的提示。
迟野发了一条朋友圈。
两分钟前。
配图是一张九宫格。
最中间那张,是苏念初帮他整理学士帽的侧脸。
阳光下,她笑得温柔、知性,眼神里满是宠溺,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又像是在看自己的爱人。
文案写着:
感谢苏老师像妈妈一样陪我毕业。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您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PS:谢谢师母的大红包,毕业旅行安排上了!马尔代夫见!
定位:江城大学礼堂。
像妈妈一样。
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大红包。
马尔代夫。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钝刀子,在我的心口上割,来回地割。
我妈在里面生死未卜,连手术费都是我借来的。
你在外面陪着小白脸毕业,拿着我的救命钱给他去马尔代夫旅游?
哈哈。
哈哈哈。
我突然想笑。
真的,太可笑了。
江暮,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八年,你养的不是老婆,是一条喂不熟的狼。
手术室的灯灭了。
门开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色凝重。
我的笑凝固在脸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过去抓住医生的袖子。
“医生,我妈……”
医生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送来得太晚了。如果早三个小时……哪怕早一个小时……”
轰——
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耳边是尖锐的耳鸣声,眼前是一片血红。
早一个小时。
如果昨天她不闹脾气,如果昨晚她不转走那笔钱,如果今天早上我们能直接来医院而不是因为没钱耽误了半小时……
我妈就不会死。
是苏念初。
是她。
她杀了我不够,还要杀了我妈。
我松开医生的手,慢慢地,慢慢地跪在地上。
没有哭。
眼泪流不出来。
只有一股火,一股要把这世界,把苏念初,把迟野,把所有的一切都烧成灰烬的火,在我的胸腔里疯狂燃烧。
我拿出手机。
点开那条朋友圈。
手指还在颤抖,但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冷静。
我在下面评论:
确实像妈妈,连婆婆的命都可以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