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

5

很快程程就小学毕业，步入初中。

有天程程哭着来到我面前，说：「妈妈，我要死了。」

我大吃一惊，说怎么回事。

程程说今天她的下面流了好多血，止都止不住，肯定是得了绝症了。

我连忙给程程进行科普，拿出卫生巾给她看，告诉她它的作用。

同时我还说了：「其实卫生巾前后宽度一致的设计并不能很好地符合女性需求，容易侧漏，并且半圆形护翼容易移位。」

程程问我为什么会这样。

我就说因为现在大部分设计卫生巾的都是男性设计师，他们并不能很好地理解女性需求。

女性的必需用品，居然是由男性设计的，不能不说这很可悲。

「也许什么时候，女性在世界上掌握了更多话语权，就能创造出更加舒适的卫生巾吧。」

程程听得似懂非懂。

第二天就高高兴兴地去上学了。

可是回来后，程程又说自己今天把卫生巾拿在手上，被班里男生看到后嘲笑了。

而且只有她一个女孩子才会拿在手上，别人都会小心地装在袋子里。

程程看着我，表情有些惴惴：「妈妈，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一时间我有些恍然。

哪怕没有穿书，在我原来的世界里，从小到大，身边的女生都谈经血而色变。

每次体育课请假都会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来了那个。

似乎来月经对女生来说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可是，我要把这样的印象从程程心里扭转开来。

于是我看着她的眼睛，说：「程程，经期对女生来说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你可以通过这个来确认自己身体的健康状况，为什么要为了把卫生巾拿在手里而羞耻呢？」

「如果每月下面出血的是男性，你觉得他们会因此自卑吗？我看恐怕古代诗人都会把它当成一件神圣的事情来吟咏吧。」

程程被我逗乐了。

「妈妈，确实啊。」

「我感觉身边的男生明明一个个都那么普通，又那么自信，女生就敏感多了。」

我说：「是啊，男女先天就有力量上的差异，似乎这样男性就是比女性『强』的，他们沾沾自喜，也会用目光用语言去审判女性，可是这是谁给他们的权利？」

「大家的人格都是平等的，大脑构造都是类似的，男性觉得女生来经血的羞耻尴尬，不过是他们意淫的产物罢了，可是真的有绝大多数女性被影响，这才有了谈经色变的社会风气。」

「程程，难道你就真的愿意被影响吗？」

程程睁大眼睛，摇摇头。

「所以即使大家都觉得羞耻，我也不要觉得羞耻。」

「因为我的话语权握在自己手里。」

程程如是道。

我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这么多年我向程程讲了很多女性力量的思想，所以她小小年纪，已经能明白话语权这样的词了。

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巨大影响，用她的思想。

6

高中时程程每天认真好学，只是偶尔会趴着看向窗外，脸上泛起红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次我给她收拾作业，从扉页里掉出一封情书，看字迹正是她的手笔。

我会心一笑。

知道她这是情窦初开。

本来打算合上，可是瞥到信封开头，我真是大吃一惊。

「致英俊的温周南同学：……」

这封情书居然是程程写给温周南的？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小学时程程明明那么讨厌温周南。

可在我细细观察下，我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白天时程程对温周南温声软语，听到他的名字就脸颊泛红。

可是一到夜晚，温周南给她发消息，她就满脸不耐。

她还跟我吐槽过温周南天天不学无术，影响她学习，真讨厌。

只不过都发生在晚上。

我渐渐意识到，白天程程被剧情控制了。

毕竟在原书里，就是程程高中时暗恋上男主。

不过这时男主正跟白月光打得火热，程程只能把自己的爱恋埋在心底。

后来为了这份爱情，程程心甘情愿做了男主的替身情人。

我感到自己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突然一个晚上，我听到温周南给程程打电话，非常不客气地颐指气使：「我喝醉了，你快点来接我。」

留下一个地址，啪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程程放下画笔，明明面露不耐，可还是僵硬地拿起钥匙要走出家门。

剧情的影响对她越来越大。

我知道原作里，程程今晚去接了男主，把他送回家门，回来时意外遇到流氓骚扰，可是男主非但不觉得抱歉，还怪程程，说她自己乱跑。

我连忙拉住程程，对她说：「我们聊聊。」

我很少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跟程程说话。

程程被我拉到沙发上，我问程程：「你喜欢温周南对吗？」

程程看起来眼神有些躲闪又有些惊愕。

我连忙说：「别怕，妈妈不是要怪你，只是妈妈好奇，你喜欢他哪里？」

程程说：「我觉得他长得很好看，穿得也很好看，有时候看到他，心里会莫名乱跳。」

「妈妈，你会觉得我肤浅吗？」

毕竟温周南身为男主，那层皮相自然不会差。

我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觉得他好看，你可以欣赏他，赞美他，但是你必须要保持你独立的人格啊！」

程程有些懵懂：「妈妈，这跟人格有什么关系？」

我说：「你看你最近为他写作业、帮他逃课打掩护，妈妈都装作看不见，现在大半夜他让你去接他，有没有想过你一个女孩子的安全？他对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说难听点，不就把你当成一个他的小弟吗？他对你有哪怕半点尊重吗？」

「如果你喜欢一朵花，你可以常常去看它摸它，那你会委屈自己，把这朵花供到天上吗？」

这比喻通俗易懂，程程一下就懂了，她摇摇头，说：「妈妈，我不会的。」

我说：「那怎么一换成男人，你就被爱情冲昏头脑了呢！」

「而且你要知道，你的喜欢其实是你个人意识的一种投射，你喜欢他英俊的外表，那不如说其实是你自己想变得更美更好看。」

「再说了，男人的可替代性那么高，好看的男人就像草地的蚂蚱那么多，何必把自己吊死在这一棵歪脖子树？」

「难道说他身上有什么真的不可替代的东西，让你认定他是你的唯一吗？」

程程想了想，开始盘算。

「他成绩很差，总是问我借作业抄。」

「天天就跟朋友抽烟喝酒，张口闭口都是脏话。」

「而且最重要的是，」程程攥紧拳头，「他把我当备胎！」

「他一边和江柔打得火热，另一边又成天发信息吊着我，影响我学习！」

说完这句话，程程浑身一震，双目失神，似乎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

我盯着她的眼睛，心想女主终于认识到男主给她的人生不停拖后腿了吗？

我始终不能明白，虐文里女主本来兢兢业业，刻苦努力，可是男主一出现，女主就会奋不顾身，为男主抛弃一切。

学业、工作、能力……

一个独立上进的女性最终变成一个为男主洗手做羹汤，在家带孩子的温婉娇妻。

好像这样就越能证明她对男主的爱情有多么深刻。

而男主呢，权利地位、金钱财富，应有尽有，纷至沓来。

男人永远在不停地掠夺各种社会资源，而女人似乎只要获得一个男人的爱，她就赢了。

这真是太搞笑了。

程程攥紧手指，道：「妈妈，我知道了。」

「现在我要做的应该是好好学习，温周南这种徒有其表又不尊重我的男人不配我的喜欢！」

这时，男主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男主说：「程程，你再不来，下次我的作业就不让你写了。」

对此，程程的反应是－－

「呵呵，你回不回家关我什么事，以后我都不会帮你写作业了。」

「明天我还要向老师举报你逃课抄作业，等着吃处分吧你！」

说完，程程就一口气把他电话给挂了。

看到这样的程程，我感到非常欣慰。

程程已经从一个虐文女主，逐渐蜕变成一个有思想有人格的独立女性了。

她现在认清男主，以后自然也不会为男主要死要活了。

7

可是我还是低估了剧情的影响。

大学时我的身体生病，每个月医药费都要十几万。

这笔钱一下子让我们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程程为了借钱，几乎想尽各种办法，可还是走投无路。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程程对医生低声下气的模样，心里酸涩。

这个情况，该怎么办？

我一下子想到了原文里的深情男二魏凌。

他身家千万，在和女主相处中渐渐动情，即使女主和男主在一起，还是为她披荆斩棘，解决很多困难。

而且据我所知，程程和魏凌已经有了接触。

程程可以向魏凌开口，这样手术费的困难迎刃而解。

就算我的病治不好，也可以把程程托付给魏凌……

我的思绪到这里时，一下顿住，惊愕起来。

我到底在想什么！

一个女生向男生开口借巨大金额，这背后要付出什么代价，冒着怎样的风险，难道我不知道吗？

虽然男人会喜欢娇弱的女性，愿意帮她解决困难，但是男人绝对不会喜欢一个没有尊严的女性！

原文里程程就是在男主面前毫无价值，没有尊严，才遭到他一次次轻贱。

如果程程今天开了这个口，那她受到魏凌的轻视，最后也只不过是变成另一个男人的玩物罢了。

可笑我自诩独立，却在遇到困难时仍然动了这样的想法。

我攥紧手指，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驱逐。

程程最近这段时间，为了医药费努力赚钱，天天忙到深夜。

我不相信谁，都不能不相信我亲手带大的女儿！

可是很快，更严峻的考验又来了。

有天晚上，我在窗外，看到程程从一辆豪车上下来。

而那个豪车的主人正是男主温周南。

我感到我的眉心猛地跳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原文就是女主为了生病的妈妈，委身男主，只是为了每月十万的生活费。

所以程程一上来，我就语气严肃。

「程程，你跟温周南到底是什么情况？」

程程笑道：「妈，你的医药费很快就能有着落啦。」

我心里重重一沉，厉声道：「我不需要你为了那笔钱去做他的情人！」

程程愣了愣，立刻解释：「不，妈妈，我跟他谈成了一笔合作。」

「他的公司需要艺术设计来推广，然后温周南就找到了我，合作达成后每个月能有几十万到我账上。」

我仔细看了看程程。

「真的？」

她嗔怪道：

「妈，我骗你干什么？」

顿了顿，她又扑到我怀里，道：「妈妈，前几个月我被医药费逼得快要崩溃的时候，他确实向我提出过做情人这个要求。」

「但是我一想到你如果知道了，该多失望，我就没有答应他。」

「而且－－」程程嗤了一声：「他才每个月给我十万，拜托，我每个月那么辛苦赚钱，已经能赚四五万了，还稀罕这十万吗？」

程程上了大学后非常独立。

因为我曾经告诉过她，人之所以要努力奔跑，是为了在灾难来临之前跑得更快，最好让灾难再也落不到自己头上。

所以她各种勤工俭学，寻找商机，才上大二，已经能每个月收入稳定在四五万。

当我生病的灾难来临的时候，虽然对她有些棘手，但也不像原文里那么束手无策。

现在程程就在我怀里感叹道：「妈妈，幸好我之前努力赚钱，努力奔跑，不然这医药费真是要把我压垮了。」

我有些歉意。

「程程，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不光是为了我给程程带来的负担，还是为了我之前那个低劣的念头。

我的女儿努力自强，拼命赚钱，我却只想着让她走捷径，真是拖后腿了。

程程摇摇头，认真地看着我：「妈妈，你把我养大，那么不容易，现在我就应该担负起这个责任。」

接下来一段时间，因为工作原因，程程总是跟温周南见面、协商、谈合作。

程程因为小时候那些事情，一直都不太待见温周南，但表面上对他还是恭恭敬敬。

程程说：「我虽然不喜欢他，但他是我的老板，我不能跟钱过不去。」

「这不道德。」

温周南见十万打动不了程程，便开始发动柔情政策。

各种嘘寒问暖，鲜花礼物送到她手里，每天还亲自车接车送。

这在原文里是绝无仅有的待遇。

原文里程程收到男主唯一一个礼物都是男主在宴会上拿到的赠品。

而如今，程程渐渐察觉到男主对她的心思，只觉得非常冒犯。

程程说：「我把你当我老板，你却想睡我？你自己那些龌龊心思跟我有什么关系？别擅自把我拉进你的深情剧本里。」

温周南说：「我的心思哪里龌龊？我对你一直是真心的啊！」

程程道：「从你提出十万包养我让我做你情人的时候，我跟你就已经不可能了！你对当时身在困境中的我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就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如果不是我一直往上爬，走到今天，我只会被你继续当个玩物一样呼来喝去。所以你的感情让我觉得非常低劣、极不真诚。」

「你以为你送我那些首饰包包之类的俗物就能把我打动？对我来说，我更希望我的男人在面对比他地位的人时仍能有礼有节，这才是他人品的体现！」

程程还说，你试图利用工作之便，追求自己的员工，非常下头，非常恶心，所以我想你不配做我的老板。

转头，程程就把温周南炒了。

并且由于她的能力，到哪里都吃喝不愁，立刻就跳槽到另一家公司，薪酬还翻了倍。

而这时，程程通过不懈努力，还完了医药费。

我的病也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