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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的李邺淡如冷水,毒发时却似林中恶兽,恨不得将我折骨入腹。

这期间我晕了两次。

第二次醒来时殿中已更换了熏香,点亮明灯。

「喝了它。」

李邺见我醒来,屈指敲了敲桌面。

我立刻会意地捧起桌上的苦药一股脑吞下肚,涩苦的让我险些干呕。桌上另有一碟白玉糕,似乎是刚出笼的还冒着热气,我于是小心翼翼和他谈条件:「皇兄,你……你弄疼我了。」

李邺握笔的动作顿住,抬首望向我,眸深似潭叫人心慌。

我正懊悔不该说这句话,李邺突然承认错误:「是皇兄失了分寸,下回注意。」

下回!

我不由打个寒噤。

见我欲言又止,他索性搁下笔问:「想要什么,朕都能补偿你。」

我指向桌上的糕点,「能不能把它赏给我吃?」

李邺怔了下,「只要这个?」

「嗯!」

我只求填饱肚子,乌嬷嬷已经两日没给我吃食了,又遭一番磋磨,现下腹中绞痛。

给我一头牛也是能将它啃得只剩骨架子。

李邺起身亲自将糕点端给我,嗓音温软了许多,「小馋猫。」

他的眸中有了笑意,一如当年。

我恍惚间记起,从前和他的关系并没有现在这么生分。

当年母妃一力主张要我融入新王朝,去和这帮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姐们玩耍。

可她们不肯带我玩,背地里叫我贱种。

我谨遵母妃教导,厚着脸皮缠着他们。

他们便给我出了道难题:「如果你能拔下一根大皇兄的睫毛,我们就和你玩。」

大皇兄李邺,皇后的儿子,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他从不与弟妹们胡闹玩耍,一直跟在皇帝身边学习政务。

虽非储君,但气度和威严已经令其他皇子公主们不敢在他的面前造次。

七皇子曾在学堂冒犯夫子,直接被李邺罚跪在冰面上,受戒尺五十。

回去后烧了两天两夜,险些没命。

郦嫔因而告御状,皇帝也没搭理她。

自此,再也没人敢在李邺面前造次。

我更不敢。

兄姐们便笑话我:「我们不和胆小鬼玩的,以后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我情急夸下海口:「最多两个时辰,一定办到!」

可是光溜进斜晖殿就花了我一个时辰,又等着李邺午憩才蹑手蹑脚靠近他。

李邺倚靠在软榻上,一手支额、双目静阖。

那乌黑的睫,便如落定花茎上的蝶。

我紧张得爬上榻,指尖刚触碰上睫毛,李邺忽然睁眼。我吓得要逃,被他先一步握住手腕,力度重得几乎要将骨头捏断。

「皇兄饶命!」

我又疼又怕,眼泪直接滚了下来。

李邺松了力度,一脸疑惑:「我怎不知有个像糯米团子的妹妹?」

说完,拿手指戳了戳我的脸。

我把身世告诉他后,李邺恍然大悟。本以为他会和其他兄姐们一样,在知道我身份那一刻会很恶劣地对待我。

比如,立刻折断我的手腕。

但他眼里噙着笑容问:「来找皇兄做什么?」

「拔睫毛。」

我老实地把前因后果和盘托出,他听完不由发笑:「有没有可能,大家的睫毛都长得一样呢?我和你的就很像。」

为了验证这句话,我擦干眼泪凑上前去仔细端详。

李邺得瞳仁猛地一怔,继而将我推开。

他笑容无奈:「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用自己的交差。」

轰!

这一刻我的脑子里如被惊雷劈落,恍然大悟。

对呀,我就算拔了自己的睫毛,谎称是李邺得,兄姐们也不可能真跑来找他验证。

许是见我一副受打击的模样,李邺忍俊不禁起来,「……你不会没想到吧?」

我窘迫得耳尖通红,极力挽尊:「说拔你的睫毛,就该拔你的。既要诚心与他们融洽,便不能投机取巧。」

李邺久久盯着我,蓦地发出阵朗笑声。

我想,他在取笑我愚笨。

宫里人都说我一根筋,脑子很笨转不过弯来。

只有母妃说我这样很好。

「我走了。」

见他一直笑,我沮丧得爬下榻,没等站稳又被扯了回来。

李邺倾腰凑过来,近得鼻尖都能闻到他身上苏木的淡香味。

他合上眼道:「下手轻些,皇兄怕疼。」

我如愿拿到了睫毛。

可兄姐们不信,还将我推倒在墙角里奚落:「你什么身份怎可能近得了大皇兄的身,谎话连篇的前朝余孽,与那昏君一样的不知廉耻!」

「毕竟,她的身体里也流着那肮脏的血。」

「还有脸待在宫里,一对轻贱不堪的母女,妖妃孽种!」

我气得扑倒面前的九皇子,掐着他的脖子怒喝:「我和他不一样!」

「她还敢还手!」

大家一窝蜂地涌上来对我拳打脚踢。

我又疼又委屈,含着嘴里的血腥味不停高呼不许污蔑母妃。起先我还能拼死还击,最终被摁住四肢死死压在雪地上。

「去死吧孽种!」

九皇子记仇得朝我瞪眼唾骂,对准我的脸作势要狠踹下来。

我吓得闭眼。

可下一刻脸上不止不疼,耳边还传来九皇子吃痛的哭声:「大哥,你揍我做什么!」

我诧异睁眼,便见一袭玄色锦衣李邺沉着脸,握拳站在不远处。

九皇子的左脸上好大一块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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