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求顾微明三年，终于追到手。
好友萧萧骂我：“宁宁，你真是顶级恋爱脑！你被灌***汤了？你闭着眼都能找到高富帅，顾微明算什么？值得你这么尊严扫地去追？”
我不听，我就是喜欢顾微明。
顾微明在大学老师面前，说我们只是同学关系。
我气得在湖边与他争执，一同落入水中，醒来竟穿越到古代。
我变成寒门穷女，他摇身一变，成贵胄之子，还要迎娶公主。
一、
我醒来时只看到一张苍老的脸，钱婆婆高兴欢呼：“裴秀才，快看，宁宁醒了！”
一个清朗的男声在门外响起：“婆婆……麻烦……你照顾她，我教书要迟到了。”牙齿打颤，说得断断续续。
听到脚步声远去，婆婆小声嘀咕：“还用你这个书呆子说，江秀才临行前把宁宁托付给我，我当然会照顾她。”
我知道自己穿越了，但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问现今是何世？谁救了我？你是谁？我爹是谁？
我慌忙问婆婆：“有没有人与我一同被救上来？”
婆婆晕头晕脑地说：“好像是有一个，说是你乘的小舟与那什么顾相国的长公子相撞，长公子被家人抬走了。”
我不顾浑身无力，强撑着起身，随手拿一件破衣，去打听顾相国的住处。
相府围墙四合，高耸入云，我心急地向里面冲：“顾微明是不是在里面？顾微明！”被门房毫不留情地从高高的台阶上扔下来，撞在地上的半边身子疼得麻木。
门房蔑视我：“长公子不在相国府，在哪里？”
我拖着身子爬上台阶，抬起头央求：“求求你，帮我通禀一声，就说江宁要见公子，公子一定会来见我的。”
那门房这才看清我的脸，凶狠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姑……姑娘……看这是怎么说的，刚才没摔疼你吧。”
我捂着胳膊摇摇头，眉头微蹙，把眼睛睁得***，娇滴滴地说:“求求您，让我进去吧。”
门房身子一软，“哎呦”一声：“我也想帮你，可是……”
“对了，”门房小哥突然灵光一闪，“听说府里正在找粗使丫头，姑娘你这番娇俏模样，胡管家一定能看中。”
我使劲点头，只要能与顾微明在一起，让***什么我都愿意。
我在相国府的角落里洗了三天的衣服，寒冬腊月，娇嫩的手搓得通红破烂，才见到顾微明。
那日，我替云香端着茶盏走进长公子的房门，看到顾微明半躺在床上，顾夫人正一勺一勺将药汤喂到他的嘴里。
顾相国在一旁催促：“快，快，喝口甜茶。”
顾微明的眼中***泪水，看着夫人与相国。
顾夫人还以为是汤药太苦，慌忙从我手中接过茶盏，喂到他嘴边。
只有我知道顾微明为什么流泪，他从未感受过父母的呵护与家庭的温馨。
现实生活中的顾微明命很苦。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哥哥，还不待见他。他吃过冷饭、馊饭，就是没吃过热饭，他生病全靠硬撑，所以我心疼他。
微明，微明，他就像一盏风中烛火微明。
顾微明看见我，欣喜地跳下床，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吓死我了，宁宁，你没事就好。”
我抱着他，才觉得自己真实存在于这个未知的世界。
顾微明向相国夫妇解释，我是与他一同落水的人。他摊开手臂，左右转动身子，柔声道：“父亲、母亲，你们看！孩儿已无事。你们这几日已过度***劳，也该休息了。”
相国与夫人走后，顾微明才看到我瘦削的身子与满是冻疮的双手，他自然地指使婢女拿来冻疮膏和新衣，那高高的姿态，好像他一直都是这相国府的长公子。
我穿着新衣，看着顾微明细心地为我涂冻疮膏，他的眼中再没有高中时的自卑胆怯。
二、
高中时候的顾微明，总是独自坐在位置上学习，不管上课还是下课。
我转身，将老妈每天剥的一袋子核桃仁放在他桌子上，“我吃腻了，你帮我吃了吧。”顾微明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眸漆黑，一言不发，又低下头做题。
高三那年冬天，天特别冷，顾微明的校服里还是只穿一件粗织的毛衣，有同学不怀好意地发问：“顾微明，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这么少。”
全班都看向他。
顾微明仍是低着头，额前碎发遮住眼睛，憋出四个字：“我不怕冷！”
后排高壮的男同学大声嚷道：“顾微明，你是不是没有冬天的衣服，我家里有很多不穿的衣服，明天我给你带一件。”
“有！我有衣服！”顾微明抬头急促地回应，脸涨得通红，看到站在讲台前的我，又立刻低下头重复：“我不怕冷……”
男同学们都哄笑，数九寒天，只穿着露窟窿眼的毛衣，怎会不冷？女同学看顾微明的眼睛也黯淡下去。
顾微明窘迫地攥着拳头，一动不动。
我拿着戒尺在讲台上敲得震天响：“快交语文作业！晚了就自己交给老师去！”同学们的注意力都被我吸引，慌忙翻书包找作业。
当天我就买了件黑色羽绒服，等在顾微明放学的必经之路。
我戴着帽子、围巾、手套，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直到看到顾微明从风雪中形单影只地走来。春夏秋冬，他总是那么孤单，却又那么倔强。风再大，天再冷，依旧熠熠生光。
我挡住他的去路，把装衣服的袋子双手递过去。
雪落在他单薄的身子上，顾微明咬着嘴唇，控制住身体颤抖，抬起被冷风吹得通红的一双桃花眼。我以为那是他在感动。
没想到那双眼睛中的水汽骤然消失，变得凶狠狠：“我说过不冷！就是不冷！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顾微明的手一直没从衣兜里伸出，直僵僵地挺着脖子，冷漠地从我肩旁走过。
我在原地怔愣很久很久，自责懊悔，我不该这么做，不该伤了顾微明的自尊心。
直到身上落满了雪，直到萧萧找到我，把我拉走。
就这样我也没放弃追顾微明，给他带冻疮膏，带零食，带作业本，都被他冷漠拒绝。萧萧骂我恋爱脑，我坦然接受，她也只能纵容我。
“为什么在张老师面前说我们是同学关系？”这是我们在现实世界争吵的最后一个问题，他支支吾吾，始终说不明白。
现在，他自信坦然，剥一粒葡萄放在我嘴里：“宁宁，都过去了，别去想那件事。”
“是不是因为张老师喜欢你，想要撮合你与他女儿？他经常要你去他家帮他修门，修水龙头。”
“宁宁！”他瞪着我：“张老师给我满分，我就能拿到奖学金，我不会喜欢他女儿的，但也不能一点希望不给他。”
“你想要生活费，我可以给你，我不要你出卖自己！”
顾微明起身，垂眼看我：“我最讨厌你说这句话，最讨厌你高高在上的悲悯同情。”
我慌忙起身抱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说了，我只是不想你为了钱委屈自己。”
三、
我被顾微明留在房中细心呵护，府里丫头看我的眼神里充满嫉妒，云香背地里骂我：***，不要脸，凭着身子勾搭上长公子。被顾微明听见，命人驱赶出府。
云香伏在地上，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求顾微明。
顾微明背着手，睥睨一切，抬腿将云香一脚踢开，嫌弃地不再看她。
我知道古代的婢女，发卖出去，生死渺茫，念着在偏院的时候，也得云香几分照顾，跟着求顾微明饶了他。
顾微明捧着我的脸，神色缓和：“那就永远待在偏院，不要让我再看见她。”
云香感恩戴德地被拉下去。眼前的顾微明让我有一丝陌生，这事过后，我尴尬地躲在房间里，顾微明却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他大开门窗，夸张地喂我些山珍海味，让我穿些华丽的衣服，他总是昂头垂眼欣赏地看我。
宫中的佳怡公主病重，顾微明主动请缨，用现代医术治好了公主的病。皇帝为两人赐婚。
这些是佳怡公主到相国府找顾微明时，我才知道。
佳怡公主上下扫视我，她看出我穿着华美，从容地在顾微明房中。
“她是谁？”公主冷冷地问他。
顾微明也不低头：“一个下人。”
我惊讶于他的回答。公主瞪着我质问：“见了本公主还不行礼？”
我学着电视里的动作，屈膝行礼，惹得公主勃然大怒：“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不对本公主跪下行大礼，微明，你府里的丫头好没规矩！”
向一个同龄的女孩子下跪，我心里很不情愿，我求救地看向顾微明，他却向我微微点头。
我只有入乡随俗，缓缓跪在公主面前。
佳怡公主一脸得意，指着我命令顾微明：“我不喜欢她，你把赶出去！”
顾微明温声回应：“只是一个下人，赶到其他房中就行。”
公主愤愤要离去：“顾微明，我嫁到相府的时候，不要让我再看见她。”
公主的脚步被我的声音拦住，我哽咽地质问顾微明：“你再说一遍我是你什么人？”
顾微明还是重复：“一个下人。”
我上前抓住顾微明的手臂，眼泪簌簌流下：“我可以容忍你对我冷漠，但是不能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我们的关系。”
公主看着我可怜的样子冷笑：“这个世界总有一群人，奢望野鸡变凤凰，却不知道高低贵贱，从一出生就决定了。微明，送我回宫。”
公主的嘲讽没有刺痛我的心，反而刺痛顾微明的心，他攥紧拳头，声音不再温柔：“婢女也是有尊严的，请公主不要羞辱她。臣还有事处理，恕不能送。”
“你……”公主拂袖而去，我知道她的气愤不久就会好，像我以前一样。
“这些都是虚幻之人，怎么连她的醋你也吃？”
我紧紧抓住顾微明的手臂：“既是虚幻之人，你为什么还要娶她？”
“皇亲国戚的滋味，你不想尝尝吗？”顾微明勾起嘴角。
“相国之子的位置都不能令你满足？”
“怎会不满足？与我之前，是一个天，一个地，但是父亲大人说，若是不娶公主，他就不认我这个儿子。宁宁，你知道我渴望亲情，就让我再多感受一段时间。”他抱着我：“我不可能喜欢上虚幻之人，我唯一爱的就是你。”
我闭着眼睛夹断泪珠，享受他胸脯的温暖。
顾微明与公主大婚的当夜，我才知道顾微明的***是无止境的、无限期的。我破窗后跌跌撞撞跑到前厅，那里灯火通明。
我在人群注视中走向一身喜服的顾微明，他高大落拓，尤其不凡。“顾微明，你要是还有良心，现在就跟我走。”
顾微明扔下红绸花绳，跑过来拉我要走：“宁宁，你怎么出来了，你就不能体谅我吗？”
我站住不动，任由他拉扯，我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微明，你也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梦，现实中能助你平步青云的，只有我。现在你跟不跟我走？”
顾微明刚要犹豫，就听见佳怡公主说：“顾微明，你要是敢走，我就让你顾家一无所有。”
顾相国呵斥：“明儿，你要是走了，为父就与你断绝父子关系！”
顾微明抓住我的手渐渐松了。
我心如死灰，离开相国府。在这个世界我无处可去，不觉走到穿越而来的湖边。
朔风刺骨，黑暗中出现两个人影将我推入湖中。
我想这样也好，我死了，顾微明就能与我一起回去，这样他就不会与公主成婚了。
四、
湖水像千万把利刃刺进我的身体里，我冷得昏过去。
再次醒来，看到的是低矮的房梁，旁边炉火炙烤，我还是在古代。
隔壁传来朗朗的读书声。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孩童的稚语：“先生辛苦了！”接着便是一阵喧闹。
“姑娘，你醒了。”男子推门而入，声音清朗，我想起是刚穿越时屋外的声音。
“裴秀才？”我撑起上半身，颔首称谢：“多谢公子两次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何必言谢？”裴秀才踏步向前，想要搀扶我，手却在半道挺住，手指白皙纤长，手掌宽阔有力，衣袖自然下垂，旋即又背在身后。
我看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真有古人之姿！顾微明身姿高大挺拔，着古装也能够撑得起来，站立行动也可谓玉树临风，却没有裴秀才这般文雅中带着稳重。
古人与现代人之间还是有差别的，从小接受的教育不一样。我暗自点了点头。
裴言是个穷秀才，在庙里开馆教书，勉强维持生计。
他把仅有的柴火点着，把仅有的被子盖在我身上。我躺了三天，身体渐好，他依旧撑着去上课。
我病好了，到外面走走，被读书声吸引，伏在窗前，透过窗纸看到裴言的身影。他的身影很好辨认，直立如松，左手仍旧背在身后，右手执书卷，一句一句教孩子们念书。
我听得入神，突然听到其中夹着几声“咯咯”的笑声，不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我抬头看到破墙上伏着几个女孩子，跟着声音，摇头晃脑地哼哼。
这几个女孩，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小手肿得像一根根胡萝卜，还是天真地趴在冰冷的墙上，笑吟吟地跟着朗诵。
我看得一阵心酸。突然找到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既然回不去，不如为这个世界上的女孩子做点贡献。真也好，假也罢，就算只有这几个女孩子，也要让她们有学习的机会。
我妈妈是中学校长，小时候，我跟着她到偏僻的乡村学校住过一段时间，也许从那时候开始，我对弱者有了难以言说的同情。
对顾微明初次有印象是在食堂里，当时已经开学半个月了。顾微明打了满满一餐盘的饭，风卷残云般吃完了，又起身去打第二盘。学校食堂续餐免费，但很多同学连一餐盘都吃不完。他们嫌弃学校的饭难吃，宁愿饿着，晚上回家吃好的。
顾微明的同桌打趣道：“顾微明，你是不是一天就吃这一顿饭啊，我看这偌大的食堂，只有你一个人吃回本了。”说完，没头脑地笑着环顾四周。
我被这句没头脑的话吸引，抬头看到顾微明，看见他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头更低下去，看不见眼睛里的情感。
冷风把我吹个激灵，我摇摇头，不再想顾微明倔强的模样。
我把那几个女孩子召集起来：“我教你们念书识字！可好？”
五个女孩子面面相觑，不敢应答。其中穿着大红袄的女孩子勇敢地发问：“女孩子也能读书吗？”
我认出，就是刚才伏在破墙上，笑着吟诗的女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翠翠！”
“翠翠，你想读书识字吗？”
翠翠晶莹的眼睛望向其他四个人，看见四人脸上都带着被压制的欣喜，然后看向我，坚定地点头：“想！”
“好！那姐姐教你们读书识字。”我大学学的中国古代文学，对繁体字不算陌生。我交代那五个女孩子明日从家里带来板凳桌子，来学堂读书。
看着那五个女孩子欢欢喜喜、蹦蹦跳跳地离开，我感觉身心舒畅，转身便看见裴言站在不远处。
裴言没对这件事发表意见，只道：“隔壁屋子空着，一会儿，我给打扫出来，供你明日使用。”
我挑《论语》、《诗经》中简单的字教女孩子们写，读给她们听。有时候我看到窗外立着个人影，我知道那是裴言。
五、
翠翠说：“冬日天冷，我们能多在这儿念些书，女先生，你多教点给我们。”
我笑着点头，下课的时间就比裴言晚了一会儿，每当学生都走完了，裴言就和风而来，素布衣衫被他穿得高贵儒雅。他立在我面前，神秘地掀开手帕，变出烤红薯、烤栗子、烤玉米。我知道他生活窘迫，只靠些学费，没有田宅，连媳妇都娶不上。
有一日，他掀开的手帕中竟放着一枝缀着蝴蝶的银簪子，他一直沉稳凝重的脸上多了份羞赧，眼睛有些躲闪，话也多了起来：“江姑娘，我知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姑娘正当韶华，又长得绝色，却只能穿着粗布烂衫。裴某家贫，只有这支银簪子，望姑娘不要嫌弃。”
我低头看看自己洗得发白的布衣，心中确实满是嫌弃。
“裴某现在***，等来日夙愿达成，一定让姑娘锦衣玉食，荣华不尽。”
裴言相貌堂堂，又是一番信誓旦旦，怎么不令人心动。若我生来就在这个时空，一定会与他执手相望泪眼，但我不是这个朝代的人……
我谢了他的好意，劝他送给意中人，他欲言又止，把簪子收了起来。
冬去春来，春光融融，我教的学生越来越多。那日正读着：“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一群乡里人竟持着棍棒闯进来，说我竟教些***词浪调，蛊惑少女的心。
他们对着门窗桌椅，乱打一通，我不忍学堂被毁，捂着书籍书桌，被一棍棒打在背上。
棍棒第二次落下，我只感觉一阵震动，并不感到疼痛，转脸对上裴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