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凤社报散白五把女徒弟卖到窑子里去当妓女，这消息很快在梨园行传遍了。＂白五他妈的，缺了八辈子大德了，人家好好的大闺女，叫他糟蹋了还不算，如今又要把徒弟卖到窑子里去。怪不得他老婆跟人跑了，该！断子绝孙的王八蛋！给梨园行丢人，往祖师爷脸上抹黑！＂但这仅限于议论，那年月，谁又肯出面干涉呢？这天，白五强奸梅花未遂的第三天，白五下决心准备卖掉梅花和桂花。因为梅花、桂花是花凤社的尖子，所以总想绷个大价钱。石头胡同，清吟小班广寒宫的老板已经出到四百块大洋。白五一听死摇头，对纤手（介绍人）说：＂没门儿！明知道我在他们身上花了多少大洋钱了。不错，当初的卖价是不高，可他们进科班，是顶着一头高粱花子的黄毛丫头。这七八年在他们身上下的功夫可就大了。请练功先生、教戏老师、吊嗓子的先生，吃喝嚼用，头上脚下猛这么一打扮，才有今天这个人样。这话说敞了，我花点那钱能打两个小金人。您再看看孩子的身条、戳个、盘儿，可着八大胡同能找出这样的美人不？告诉你，这是＂黄花大闺女＂。八岁进科班，坐科八年，文武昆乱不档。真要有位阔佬斗捧他们，给他们自己制几身行头，甭多，一千块钱的本，一年保证赚回两万来。＂纤手说：＂那你干嘛不自个儿巴结巴结。卖一所房子就夠使的了。＂＂您别疼我了，我要有钱就不闪了，现在真是一屁股两肋骨的帐，穷的叮当响，就等米下锅了。＂＂得了五爷，你也别跟我哭穷了，咱还是拉回来说，梅花姑娘、桂花小姐，干脆您说个准价，少多少不行，我也好跟他去说。＂白五沉吟了一会儿，大概琢磨对方能出多少＂血＂呢？这时莲花匆匆地跑了进来报告说：＂王大爷来了！＂白五大吃一惊，赶紧对纤手五指并拢捏了一下，意思是捏住，停止。这时，王大爷一走进后院，莲花赶紧跳起门帘儿，王大爷进了上房。王大爷的一身穿着便给人以肃穆之感。浅灰色的长衫，熨的挺括平整，内衬雪白的府绸裤褂，白袜黑缎千层底布鞋。长方脸、剑眉、凤眼、悬胆鼻、唇红齿白、大背头、亮脑门。一米七五的个头，腰不塌、背不驼、精神气质都给人以正派之感。王大爷艺名继菁。青少年时代工青衣兼演花旦。突破了行当，曾经遭到老前辈的非议，说他欺师灭祖，外五六。可是上自西太后慈禧、光绪皇帝、王公大臣，下至文人学士，贩夫走卒，都喜欢听他的戏。一时轰动九城，名满遐迩。主要是王大爷勇于创新，合乎潮流。本身又有文化，通晓词典，能书会画，自己能打本子编戏。那些新节目排出来，令人耳目一新，使观者趋之若鹜。可惜造物忌人。正当他走红的时候，，嗓子突然＂塌中＂了。医生说是疲劳过度，也有人说是喝酒太多的缘故。还有人说是遭人䧟害。反正嗓子不行了，便急流勇退，专以教学、编剧，编创新的唱腔，设计时新服装为业。颇得同行敬重。今天，王大爷确实生了气，所以找上门来质问白五。白五慌忙喊莲花涮茶壶，换茶叶，一面掏出鼻烟壶说：＂大哥，您试试这个，蕙兰轩新进来的法国货，喷香喷香的。＂＂不用，你不知道我从不用外国鼻烟，我帶的有。甭沏茶，我跟你谈点正事，莲花出去。＂白五冲着发楞的莲花说：＂你去吧。＂莲花提着茶壶走了出去，把壶放在火炉上，好奇心支使她又析回师父房外。偷听。半响，没听见说话声，莲花正想离开。只听王大爷叹了一口气说：＂伤天害理呀！这些姑娘都是好人家的孩子，安善良民。兵灾、旱灾、水灾，致使乡下寸草不生，才落到卖儿卖女的地步。咱买孩子学戏，是替祖师爷传道，给人家孩子找碗饭吃，将来她们倘若能够自立，也感念你这做师父的恩德。如今，昧着良心把一个个黄花大闺女，卖到那种地方，缺德呀！老五，你说说，咱梨园行除了你，谁办过这号缺德事。啊！＂白五低着头，不敢看王大爷。＂本来我想找几位头目人拉你到精忠庙摆公堂，可又想那样就绝了你的门路，在梨园行你就站不住脚了，所以先來找你聊聊，听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