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辉叹口气，说了妹妹的事情。但穆辉又说：“真不知你为何就如此喜欢我那冷冰冰的妹妹，你失踪了，她连关心都没有。”祁君脑海中却恍惚闪过一抹画面，那画面如梦境一样，是小姐与恶魔做交易，寻求他下落，并帮他惩罚恶人的场景。还有小姐站在将军府门内，让三哥来接他的画面。当听穆辉说，确实是小姐让三哥来接他时。祁君倍感幸福的笑了，他低垂眼帘，火光映衬下，他尽显温柔。他说：“纵然小姐不关心我，我也爱她。”更何况，他知道，她对他又并非无情。他已荣幸之至。回到将军府。大哥二哥都来接他，对他很是关心。祁君却只在乎小姐有没有睡，伤口有没有给好好处理，夜间应该燃香，不然她该睡不舒服了。穆辉叉腰笑骂：“你除了爱我们妹妹外，其他人关心你，你是真一点都不管啊。”祁君淡笑默认。是。他只在乎她。她的寝房。祁君去洗漱更换了衣服后，才来到门外，他知道她喜欢干净。这次祁君没有敲门，直接抱着一大堆东西进去。他将房间给好好收拾了一下，点上用于安眠的熏香，床上她趴着好似已经熟睡。他给她擦了护手霜，帮她整理了头发，然后轻柔的掀开被子，要帮她看下伤势，但又觉得不太好，犹豫了一段时间后，还是选择帮她擦药。不管怎样，她都要舒舒服服的睡着。别人给她包扎的伤，他不放心。可真当掀开被子，看见她的伤势时，他鼻尖一酸，无声的哭了起来。冰如一直没睡，她闭目休憩，画恶魔阵召唤恶魔，与其做交换，都令她疲惫不已，但身上伤口灼热，又无法睡着，所以她只是闭眼休息着。祁君突然停下的手，和她隐约听见的抽泣声，都令她无奈。她只得缓缓睁开眼，声音沙哑道：“哭什么，一点伤而已。”他被看守打的浑身是伤时，他本人一点也不在乎。怎么到了她身上，他就接受不了？祁君无措，眼泪还噼里啪啦掉着，着急的想要起身逃离。他不该自作主张掀开她被子的。她说：“别逃，留下来。”祁君错愕。她又说：“帮我将伤好好处理下，大夫包扎的我不舒服。”祁君红着鼻子和眼眶，连忙点头，用手背擦了下眼泪后，想去打水。这时，她说：“以后受欺负了要懂得找我，我帮你处理他们。”与恶魔做交易时，她才知道，祁君在春苑时受到了多少折磨，这次被春苑老鸨绑架，老鸨扇了他多少耳光，对他做出多少侮辱的事。老鸨死一万次都应该，但她不想老鸨就这么轻易死了，还要留着以后给她慢慢折磨。她已经在无声无息下，将祁君当做是自己人。唯一的一个自己人。她只信任他，也只允许他靠近自己。第二日清晨。穆辉端着热水和他自己烧的中药，推门进来。昨日骂了妹妹，还说她是畜生什么的，他有点内疚自责。妹妹性格冷是冷了点，那他也不能这样说她，所以便想来给她赔礼道歉。这一进门，嚯，就看见了不该看的。她趴在床上熟睡，而祁君也躺在床上？？跟个小狗似的睡在她的胳膊下方，窝在她的臂弯下。最恐怖的是，妹妹明显是给留了他睡觉地方的，她以前一直习惯睡在床外侧，现在都快靠墙睡了。穆辉震惊到手颤抖，盘子里的中药都随着他手的颤抖而丁零当啷响。祁君迷迷糊糊醒来，坐在床上，看向穆辉的方向，然后歪头，懒洋洋很无辜地打了招呼：“三哥。”靠。两人发展这么快速吗？穆辉直接尴尬一笑：“进错门了，你们继续睡，我先撤了。”关于昨晚。是祁君问她，自己能不能留下来住，他想待在她身边。她默认同意。然后他又问自己能不能躺在床边边，那样会更有安全感。她沉默后说：“你当真得寸进尺了。”但最后他还是躺在了床边，一开始他是坐在凳子上，趴在床边睡，后来就偷偷摸摸上床睡的。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因为她没有生气，所以，他确实在得寸进尺。她父亲对待此事，放宽了态度。毕竟，现在外界都传将军府女儿是疯子，无人愿意跟她成亲。而祁君对待女儿的态度又确实很好，所以他就放任了。但若祁君想跟自己女儿成亲，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女儿就算单身一辈子不成婚，也不可能跟一个曾经的小倌成亲，虽然两人已经同居。之后的生活，开始顺风顺水。她继续她冷漠打坐的生活，一个月都很少说一句话。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的身边有了祁君。穆辉对祁君佩服不已，祁君这孙子，是真有手段，竟能真留在妹妹身边。不过，祁君对她的态度一直是尊敬的，那日之后，他也没有再破戒躺在她的身边。他好似真正的仆人，认认真真打点着她的生活。这很古怪。……人类的生命有多长？很短。短到令人猝不及防便与之相遇。祁君去世了，胃癌。这让人很不能接受，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生病的事。但显然，祁君早就知道自己的健康状况，所以自从被绑架回来后，他除了那晚同她共眠外，就再无跟她亲近。他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准确来讲，他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从他离开春苑，被穆辉接到将军府的那天起，他就知道。冰如安送他下葬。祁君作为仆人，下葬当天没有葬礼，只是简单在将军府办了很小的送葬仪式，他就被送入棺材，送入墓地。她站在坟墓前，脑海中浮现的是他死前一天。明显变瘦了的他，为她擦拭她刚洗过的头发。他说：“若我走了，不知小姐会不会对我有所留恋。”话落他又笑了笑，“就算不留恋我这个人，也会留恋我的服侍吧？”她确实被他照顾的很好。当时她什么都没有回复。那天晚上祁君离开将军府，第二天，三哥带来祁君的死讯，说他死在了以前的煎饼摊处。发现时，他已经浑身僵硬，救不回来了。煎饼摊，祁君和母亲一起忙活过的地方，也是因为煎饼摊，祁君与她第一次相识。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这中间他经历了太多，又好似什么都没有经历过，就这样过去了。三哥再度愤怒于冰如的冷漠，祁君去世，她站在墓碑前，还是那样的静谧，就好似无事发生一样。可无人得知。她背地里做了什么。她乃冰山之神，哪怕投胎转世，也有办法呼唤神明恶魔，来为她所用。她传唤太上老君，要求他将祁君的魂魄留下。她要带他回冰山。是的，不是让祁君复活在此世。她要留住的是整个祁君，要让祁君的魂魄与她共存。与冰山之神共存。太上老君笑着摆手：“我可没这能耐哦，不过你下一次转世，我可以让你重新偶遇转世后的祁君。不过这有代价，下一世的转世不算在十世修炼里面，你往后还得多投胎一次才行。”她应下。很多时候，代价已经不重要，她只要达成目的。……祁君三十余岁命数尽，她的人生还未停。后来将军府出现变动，皇上以谋逆之名判父亲三族流放雪地。大哥的官职被免，二哥的自由已变，三哥不再放荡不羁，开始撑起家庭的责任。雪地严寒，父亲抑郁寡欢，很早便病重身亡。三个哥哥娶妻生子，倒是将家族命脉延续了下去。她学会了剑法，打猎，砍柴化冰烧水，逐渐改变了自私的理念，开始扛起大梁，为整个家族做一些事。尽管她性格依旧冰冷，但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只知闭关打坐，不闻窗外事。父亲临死前一个月跟她深聊过。父亲问她：“恨不恨我？若我早日让你与祁君成亲，也许你和他之间不会有太多遗憾。”她则反问：“那您恨您自己么。若当初您早日辞官，也许您和整个穆家都不会走到今日。”父亲手攥紧。他当然恨自己。可这时她却摇头，淡道：“一切皆是道，纵使回到过去，我们未必就能做出正确选择。时也命也，不过是自然而然，不过是命运而已。”人能掌控的东西很少，包括自己的行为，人也不能尽数掌握。命到此处，接受为好。恨？无用。父亲死后十五年。朝中有人为父亲平反，穆家人终回清白，返回京城，皇上为父亲追悼加级，以表敬意。彼时穆家人脉已经延绵。大哥他们都是当爷爷的人了。她只随同回来看了一眼将军府，看了一眼门后的那棵树，自己小院里与祁君共留的回忆。然后她再度离去。这一次她隐居森林，再无消息，死期在她五十五岁那年，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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