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离婚时，女儿已经成年了，我不需要给什么赡养费。」

「那你也得赔偿我们！」

婆婆震怒，叉着腰骂我，「你在我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没生儿子你还有理了？」

「生女儿就算了，还跟你一样废。去王强家里多久了，到现在肚子都没着落！」

「现在还被人退货了，丢不丢脸？」

包厢的门被轻轻地推开，女儿失魂落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爸爸，奶奶……难道我在你们心目中就是个生育机器吗？」

是我专门叫她来的。

重来一世，她本来应该看得更清楚，谁是真心对她好，又是谁处处算计她。

可女儿始终认为，我叫她努力读书，是逼她吃苦，是见不得她好，反而把前夫婆婆当成亲密无间的战友。

我知道，女儿的信念崩塌了。

16

前夫脸色不耐，「生儿育女是女性的天职，你不要跟你妈学坏了。」

婆婆更是冷漠，「不是让你去李老头家吗？你跑回来干什么？」

女儿再蠢也反应过来了，眼泪像掉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落下来，她向我伸出手，「妈……我错了。」

女儿这段时间过得不好，如前夫所说，她的肚子没有动静。

开始时王家人还有耐性，愿意砸钱给她养身体买偏方，可时间一长，就开始犯嘀咕了。

偏偏那百岁老人有天突然人一晕直接进了ICU，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第一句话就嚎，「我要玄孙！」

这下好了，王家马上把女儿扫地出门，又给王强谈了笔新婚事。

我的视线重新聚拢在眼前的三人，皱着眉，退后一步。

她怔住了，忽然大喊，「妈，你算什么妈？你对学生都比对我好。」

「呜呜呜呜，你之前不会这么对我的，你之前会管我的。」

女儿面露凶光，「一定是那个傻子！那个傻子抢了你！妈，我比那个傻子聪明多少，你教她都不教我！」

我轻声说，「小娟考上了北大。」

「什么？我不信。」

女儿愣在原地，「你骗我，她那么笨，怎么可能考得上，她作弊！」

看见女儿执迷不悟的样子，我无奈地直摇头，「小娟不笨，小娟只是没有机会，我给她机会，她努力，她把握了。」

我抬起眼，盯着泪流满面的女儿，「陈茜茜，妈妈也给过你机会的。」

「不，傻子都可以考上北大，我当然也可以。」

女儿魔怔了似地，垂着头喃喃自语，「我不要嫁人了，我要跟你去上海，我要去复读！我要高考！」

前夫马上撸起袖子，「你敢？你赶紧给我去下个人家，争气点生儿子。」

「还读书，你还嫌你掉价不够？」

「到时候被叫公交车，可没人帮得了你！」

女儿一脸错愕，「我不！」

三人扭打成一团，我默默退了出去。

16

我清楚前夫不会放过我，正如上辈子，他伙同女儿一直阴魂不散。

我早早买好了明天启程离开的车票。

只是离开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来到另一件酒楼，推开包厢门，是截然不同的热闹气氛。

小娟被拥在中间兴奋地聊着天，畅谈着未来。

半年以来，她早就和班里的同学打成了一片，不再是当时那个怯懦的女孩子。

欢呼声中，小娟举着茶杯站了起来，眼里闪烁着泪光，「谢谢林老师对我们的无私付出。」

一个学生走过来，挽住了我的胳膊，「林老师，我爸妈本来都放弃我了，要不是你给我信心……」

「林老师，你真的给了我好多鼓励。」

「林老师……」

一片喜气洋洋的感谢中，我泪眼婆娑，「最重要的还是你们努力，上进。」

我走向角落的小娟，心疼地摸了摸她额头上的肿包，「疼不疼？」

她懂事的样子扯得我的心发疼。

小娟考上北大的喜讯马上传遍了整个小镇，所有人都由衷地为她高兴自豪。

唯独她的家人火冒三丈，提着棍子上机构来要小娟回家，不准浪费钱读书。

小娟硬生生挨下一顿毒打，要不是保安来得及时——

她自嘲地笑笑，「他们还叫我别去上，跟学校商量把名额留给我弟，真荒唐啊。」

我将小娟抱进怀里，塞给了她一张银行卡，里面是十万奖金。

小娟立马反应过来，连忙推辞，「不行林老师，你帮我太多了，我不能要。」

我轻声说，「小娟，我听说了，你在找工资高点的厂打暑假工凑学费对不对？」

我故意黑脸，「考上北大了不起了？就可以浪费时间不学习了？」

小娟超常发挥考上北大只是第一步，在那样的顶尖学府，天才无数，机遇也无数，唯独时间和精力有限。

怎么可以浪费时间在生计上？

小娟着急否认，「林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不能再欠你了。」

「说什么欠？」

我红了眼眶，「你现在只是走出第一步，你不能越走越好，才是对老师最大的亏欠。」

「以前的老师明明已经到了外面的世界，结果还是猪油蒙了心回来。」

「你只要答应老师，好好努力，一路向前，别回头，我就满足了。」

小娟哭成了泪人，终于收下了银行卡。

又哭又笑的一顿饭过去，我站在饭店楼下，目送着曾朝夕相伴半年多的学生们相继离开，身心都无比轻松。

我想，我也该开始自己的新人生了。

17

过了几个月，我收到了女儿发的消息。

【妈，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给我三万块，支持我复读好不好？】

【我这次一定能考上北大的，将来孝顺你。】

我读着这几条短信，久久没有说话，始终没办法心狠将女儿拉进黑名单。

而是买了车票回了小镇，回去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