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宋惜玉，当时你醒着是吗？当时你听到声音了，对不对？”

面对我娘的质问。

她显然有些慌张，“当时我太害怕了，而且我以为那是猫的叫声。”

说着她就挤出几滴眼泪。

“要是我知道那是姐姐，我肯定会出去救她的。”

“我宁愿死的是我。”

看到那梨花带雨的小脸，宋家宝就开始护着她了。

“娘，姐姐也是一个女孩，她当时要是出去了都会死啊。”

“宋知恩都已经死了，你就别说这些了。”

“可她为什么第二天也不说？东西被偷了都不说吗？”

宋惜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那个头饰原本是姐姐成亲要用的，我害怕被骂，想要自己去买个一样的来补上。”

“可是……”

“够了！”我爹的怒火打断了这场争吵。

“以后谁也不许提宋知恩，就当我们宋家没有这个人。”

吵了这一架后，宋家人的关系变得有些紧张。

那天，门外来了一个人说是送东西。

“宋夫人，这是之前知恩**在我们那儿定做的。”

“这上面的桃花都是知恩**亲手绣的，她绣好之后再把布料送到我们店来裁的衣裳。”

“她当时和我们说过，这是要送给您的礼物。”

我娘接过那件衣裳，手指摩挲着绣好的花瓣。

“知恩**是个乖巧孩子，绣这么多花儿，拿给我们的绣娘都要做两三个月呢。”

我看着那件衣服，想起当初绣它时的情景。

当时我幻想着，我娘看见这件衣服。

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那样是不是就能多爱我一点呢？

现在衣服到了她的手上。

我看不出她是否喜欢。

但这也不重要了。

毕竟那些爱，我已经用不着了。

11

我娘捧着衣物走回房间。

她坐在自己的床上，喃喃自语，“我不欠知恩的。”

“我生她养她，只是她从来都不和我亲近，我当然会喜欢更乖巧的孩子。”

我静静地坐在她身旁。

听着她那看似自责，实际上存在推卸责任的话语。

我何尝不愿意与我娘亲近呢？

只是十岁的我来到这个家。

就已经失去了与他们亲近的资格。

宋家宝可以肆无忌惮地玩耍和闯祸。

宋惜玉想要什么第二天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而当我小心翼翼地端着自己从奶奶那里学会的野菜汤，递到我娘面前时。

她瞥了一眼，“这种难吃的东西，以后你不要再做了。”

“娘。”

这是我死后第一次开口，她听不见，所以我能肆无忌惮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也想在你的怀里撒娇，我也想成为你心里的娇娇儿。”

“只是你没有给我机会，你一次次地推开我。”

“虽然你从来没有说过，但你每次的行动都告诉我，你不爱我。”

我从我娘的肚子里出生。

我们天然就有着扯不断的关系。

十岁以前**着奶奶的话语，幻想着那个世界上最爱我的娘。

我的幻想被你亲手打碎，所以我将那个爱我的我娘藏进心底，不去触碰。

可是当我看着你牵着宋家宝的手，给他买了下了那一串三文钱的糖葫芦。

看着你轻轻揉着宋惜玉的头，送给她一件又一件漂亮的衣裙。

我的心里还是会漫上无尽的痛苦。

被那些痛苦囚禁，我试图去化解。

我学着宋家宝在犯错误时跟你撒娇，换来的是一顿毒打和谩骂。

我学着宋惜玉的样子生气时不跟上你们的脚步。

可是没有人等我，也没有人会来找我。

我一个人一步一步的走回宋家。

你们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饭，我却因为自己生气被罚在祠堂跪了三天。

我终于懂了，只有被爱的孩子，才拥有肆无忌惮的资格。

我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姑娘，可是我的心永远走不出小时候没有爱的那个世界。

无数次地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所以我娘才不爱我？

被困在原地的我只需要我娘的一点点爱就能够解脱。

就像爱弟弟妹妹一样。

只需要将他们一点点的爱分给我。

或许我就可以得到新生。

12

我的死亡对于宋家来说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除了我娘。

任何人都没有被这件事影响。

宋惜玉想要将我住的房间用来堆放自己的杂物。

“那是你姐姐的屋子，你们谁都不可以动。”

“可是她都已经死了。”

“娘，我就知道只爱姐姐，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们。”

听到这话我冷笑一声。

她这话只怕是说反了吧。

“家里面空的院子多得很，你用其他地方去。”

宋惜玉带着不甘的目光走了。

我娘疯了一样地往我的屋子里放东西。

漂亮的头饰，华丽的衣裙，崭新的床。

是我以前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

我知道她是在补偿我。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我已经死了。

生前我苦苦哀求的那些爱。

死后有再多有什么用呢。

我看着自己的房间大变模样。

可是我知道。

这不是因为我娘真的爱我了。

她只是因为我的死有了罪恶感。

所以她假装着爱我。

她做到了，周围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因为我的死而十分难过。

他们都称赞着，说我有一个好娘。

我有一个爱我的我娘。

可是我有些累了。

在宋家飘飘荡荡了那么久。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算一个孤魂野鬼。

有时候真的很希望我能够去投胎。

下辈子我一定不要进宋家了。

13

当初要我替嫁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被传了出去。

赵金带着人打上门来。

“好你一个宋家，竟然敢算计小爷我？”

“今天你们就把宋惜玉交出来，给我带回家当小妾。”

“不然我就砸烂你们宋家。”

宋家宝将宋惜玉护在身后，“就你这种人也想娶我姐姐，想得美。”

“你也就配得上宋知恩那种人。”

慌忙赶来的我娘刚进门就听到这句话，怒气上头。

一巴掌打在了宋家宝脸上。

他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娘，你打我？”

“宋知恩也是你姐姐！”

赵金看着这一幕大笑起来。

“你们宋家当真是有意思得很呢。”

“三日之后，我来娶宋惜玉。”

赵金家里确实是有些势力。

我爹的生意突然就受到了阻拦。

一下子损失了好多钱。

他整日焦头烂额，最后看着我娘，“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实在不行，就让惜玉嫁过去吧。”

宋惜玉脸上立马就挂上了委屈的泪水，“爹，娘，我不要嫁给赵金，他那种人，我嫁过去指不定要受什么欺负呢。”

“而且他说我嫁过去是要给他做小妾的，我可是宋家大**，怎么能去给人做小妾！”

我娘盯着她淡淡开口，“可是当初，不也让知恩嫁吗？”

“当初让她嫁可以，怎么到你就不行了？”

宋家宝将手里的茶杯砸到桌子上，“还不都怪宋知恩，要是她不死，嫁过去了，现在哪里来那么多破事儿？”

“宋家宝，你姐姐已经死了，你还要什么事都怪在她身上吗？”

我娘声音很凶，宋家宝被吓了一跳，但他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

“本来就是怪她，我们宋家养她这么大，她就应该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