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反击

众人依礼叩见顺帝及皇后，氛围骤然安静下来，凌无双不着痕迹的看了常广一眼，只见他抱着拂尘，垂眸眼观鼻鼻观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顺帝先问跪在地上的一干人道，“御下何人，逐一报上名来。”

那韶华阁洒扫的宫女低着头声音颤抖着回禀，“奴婢雪儿，是太子妃韶华阁的洒扫婢女。”

傻大个身边跪着的小厮接着道，“奴才小邓子，是庞家大少爷的贴身小厮。”

说着，他又指着一旁的傻大个道，“这是我家大少爷庞超。”

“庞家？”顺帝微微挑眉，眼神犀利的盯着那小厮追问道，“可是兵部侍郎庞岩的大公子？”

小厮点头如捣蒜，“回禀皇上，正是。”

顺帝几不可闻的冷笑一声，又问道，“庞大公子为何这般痴傻模样？”

小厮忙回答道，“公子自幼多病，外表虽痴傻，可天赋异禀，学识过人，内里更是心若稚子。”

“好一个心若稚子。”顺帝意味不明的扬唇一笑，扭头看向太子道，“太子的人证可都到齐了？”

太子不明白顺帝为何这般问他，也只得如实回禀，“父皇，皆已到齐。”

顺帝望着他幽幽的叹了口气，“那就开始审吧，太子，你将事情经过仔细讲给朕听听。”

太子像是早就想好了说辞，细枝末节皆详细道出，凌无双竟是不知，自己竟然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获得庞家大公子的爱慕，并同他暗度陈仓多年，而证据便是雪儿打扫她寝室时，无意间发现的那些信物，以及庞家那小厮为他们俩搭线。

虽说这些证据都是凭空捏造漏洞百出，可太子说得一板一眼，仿佛真有这么件事一般，这戏演得足以以假乱真。

听完太子的一番慷慨陈词，顺帝神色不明的看向了凌无双问道，“太子妃可有什么要说的？”

凌无双自然要替自己说话，她心里明白，与其大喊冤枉，不如直接点出疑点，她面向雪儿质问道，“既然你说你是无意间发现了本妃同庞家大公子的信物，那你倒是说说，是在哪里发现的。”

雪儿浑身颤抖，连连向她磕头求饶。

“太子妃饶命，奴婢不是故意要揭发您的，是您做下那等不知廉耻之事，奴婢不愿太子殿下被蒙在鼓里，才说出实情的真相，奴婢是在您的枕头下面发现的。”

“哦？”凌无双转身看向太子，讥讽道，“你说是在本妃枕头下面发现，你是觉着本妃蠢得无可救药么？本妃与太子乃是夫妻，自会同床共枕，这么些年以来，太子没发现，竟是被你发现了？”

此言一出，太子暗暗咬牙，他从未碰过凌无双，怎会同她同床共枕，可他又不能直说，若是他父皇知道了此事，定然要大发雷霆，他从未想过凌无双竟然如此不知羞耻，这等事也能说得出口！

“凌无双！”司马晔怒喝一声，“你可还知道礼义廉耻这四个字！让你这种女人做太子妃，简直就是羞辱我们天家颜面！”

面对太子的愤怒，凌无双却平静得很，她并不理会他，而是看向雪儿，等她狡辩。

“奴……奴婢许是记错了……”是太子让她这般说的，如今被当众反驳，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吞吞吐吐的改口道，“奴婢是在……柜子里发现的……”

凌无双逼近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笑道，“雪儿，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到底是在哪儿找到的，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欺君之罪，你这小身板儿是否承受得起。”

雪儿紧紧攥着膝上的裙摆，头压得很低，太子说了，若是她指证凌无双，那她便有机会得到他的宠幸，脱了奴籍成为小主子，她不得不放手一搏。

“奴婢确定是在您的柜子里找到的。”

凌无双摇着头叹了口气，雪儿这是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她了，“你一个洒扫的婢子竟然敢在主子的柜子里翻找东西，谁给你的胆子？再说了，本妃若真与人有私情，又怎会将那等棘手的东西随意放在柜子里，你觉着本妃有那么蠢么？”

雪儿慌了，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咬死自己的说辞，面向顺帝、皇后及太子哭诉道，“奴婢当真是在太子妃的柜子里发现的……”

这场景让凌无双有些恍惚，她倏然回想起了上一世，赵采女失足落水一尸两命，皇太后及惠太妃身边的老嬷嬷们也是这么信誓旦旦的在众人面前，指认她是凶手，事情闹到司马晔那里，就连皇太后及惠太妃也听了那些老嬷嬷的话作证，正所谓三人成虎，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哭哭啼啼的雪儿，让顺帝面露不悦，他蹙眉看向凌无双道，“太子妃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顺帝过于明显的偏袒让皇后及太子神色一变，狐疑的对视了一眼，太子警觉的向小邓子使了个眼色，那原本跪在地上的庞大公子猛然站起身就向凌无双扑了过去。

“无双！无双！”庞超一边痴傻的喊着，一边嘴里重复说着，“你好香好香！快让我闻闻！”

凌无双顿觉恶心，四下避让，内侍们忙又上前将他按住，这在顺帝看来，简直就是一出闹剧，“太子妃，若是庞大公子与你没有瓜葛，他为何这般纠缠于你？”

那庞超若是正常人，顺帝自会想到他是别有用心，可庞超是个痴傻的，单纯的就像个孩童，若是与凌无双没有丝毫关系，怎会如此执着于她。

关于这一点，凌无双也很好奇，她与庞超素未谋面，他却能认出她，且一直纠缠她，这看似毫无道理，然而她察觉到，庞超看她的眼神里虽然充满了渴望，可到底与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不同，而这种魔怔般的执着，让她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父皇。”她欠了欠身，看向顺帝道，“儿妾觉着这事情蹊跷，需传殿外儿妾的婢子们进殿。”

顺帝准了，皇后及太子的面色越发难看，这时才明白过来，顺帝打从一开始就相信凌无双无罪，他们做的这些安排，只是徒劳而已，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俩人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珍珠及红玉入殿后，红玉手中还抱着一个木箱子，凌无双径直走了过去，从那箱子中抬出了一个香炉来，皇后见到那香炉，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身子微微挪动了一下，如坐针毡。

“这是何物？”

面对顺帝的疑问，凌无双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将那香炉塞到了雪儿的手中，这只是她的猜测，猜没猜对，还要看庞超的表现。

果然，香炉到了雪儿手中，庞超看雪儿的眼神霎时就变了，他大喊起来，“无双！无双！”

顺帝示意按着他的侍从们放手，庞超离了束缚，如箭一般猛的将雪儿扑倒在地，可他却并未做那下流之事，而是在雪儿及那香炉之间用力吸着，神情像是疯魔了一般，双眼通红，青筋暴跳，异常的贪恋和满足。

这下不用凌无双解释，顺帝一眼就看出了是怎么回事，这庞大公子是被某种东西蛊惑了，他吸那东西已经上了瘾！

“还不快把他拉开！”顺帝震怒，大吼一声，“把那香炉给朕拿上来！朕倒要看看那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东西！”

“陛下不可啊！”一直等着看好戏的皇后不仅没看到戏，眼瞅着自己竟然就要被牵扯进去，忙补救道，“那东西既然能让庞大公子疯魔至此，定然是污秽之物，当及时毁去才是，若是沾染到了陛下身上，那可就不好了啊！”

皇后的话让顺帝的思绪顿住，他看着被内侍们压制着却仍旧不断挣扎面目狰狞的庞超，退缩了，他是一国之君，的确不能冒那个险，可他也不能就此放过此事，只得吩咐那些内侍。

“将此物送去太医院，让御医们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庞超也被内侍们拖了下去，只剩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雪儿及小邓子，顺帝不再拿正眼看他们，如今在他眼中，这两人已同死人无异。

“太子妃手中为何会有那等邪物？”

顺帝不是傻子，这东西绝不可能属于太子妃，她昨日入宫之时尚不知发生了何时，又怎会预测到今日庞超会入宫，那么此物定然来自于东宫，他竟是不知，他住的皇宫里，竟然藏着如此污秽的邪物！

其实凌无双一开始并未预料到这东西如此邪乎，只不过她昨夜睡下时总睡不安稳，她只得起来点了灯，想着抄佛经静心，却是发现油灯旁的香炉里竟然有满炉的香灰，那香灰一看便是新燃尽的，可她今日并未让珍珠及红玉焚香，这香定然是有人悄悄点的，她不得不多心。

那香无色无味，更是可疑，便果断的找来木箱子装了起来，等着拿出宮去找人瞧瞧，庞超那模样让她联想到了那可疑的香，没成想被她侥幸猜对了。

“回禀父皇，那香炉是儿妾从东宫取出的，本想着拿回太子府去用，却不想里面竟然装着邪物。”

凌无双的话点到为止，她不会直白的表明这东西出自何人之手，皇后不会认，顺帝更不会允许，他怎么能昭告世人，他的皇宫里藏有此等秽物，而他的皇后，竟然用阴谋诡计想要废掉他和满朝文武百官推举出来的太子妃！

皇后这时连忙出来岔开话题。

“看来这都是误会，庞侍郎可真是，自己的儿子神志不清就不该让他出门，只是没想到太子府的奴婢竟是这般狗胆包天，竟敢勾结外人陷害主子，简直就是目无王法，看来府里的下人皆是缺乏管教，本宫势必要亲自整饬一番！”

这便是要收回凌无双手中的权力了？不过凌无双正好乐得清闲，往后太子府再出什么幺蛾子，可就与她无关了，若是她还打理着府里的事情，反而还束手束脚不好放手去搞垮太子呢。

雪儿听闻此言，连忙看向太子，不断的求饶磕头。

“求皇上饶命！求皇后娘娘饶命啊！太子殿下救我！”

太子哪里还敢正眼看她，也是心中忐忑的看向皇后，并偷偷观察顺帝的脸色，不等顺帝发话，皇后便呵斥一声，“还不快把人拖下去！按欺君之罪理当杖毙！”

雪儿听闻，直接吓得晕死过去，被两名内侍拖出了御书房，跪在她身旁的小邓子也被吓得屁滚尿流，连连磕头认罪。

“皇后娘娘饶命啊！皇上奴才是冤枉的啊！是太子殿下——”

不等小邓子说完，顺帝已经捞起御案上的砚台向他砸了过去，砸得他头破血流，顺帝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便低声吩咐一侧的常广。

“命人捂住嘴拖下去杖毙，休要让他胡言乱语。”

常广领了命，拂尘一甩，便亲自到殿外监刑去了。

这件事，不需要再继续查下去，顺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而凌无双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她很清楚，皇后和太子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扳倒的，经过此事，不管皇后如何推卸责任，在顺帝心中都有了难以抹去的污点，太子亦是如此。

虽然顺帝当下动不得皇后和太子，但她还是打心眼儿里感激他，他实际上是想借着此事，还她清白的同时也顺便敲打一下皇后及太子，也算是表明了他的态度，太子妃有他护着，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动得了的！

顺帝的心意，她心领了，不过，这天家儿媳的身份，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摆脱的，即便顺帝不同意，她也要为自己争取。

“父皇。”

凌无双颔首，端庄的双膝跪地，面容诚恳的看向顺帝道，“既然太子对儿妾如此不喜，儿妾也确实难当大任，如此，儿妾这便自请下堂，还望父皇成全。”

“胡闹！”

顺帝哪里肯答应，可他这句胡闹却是对着皇后及太子说的，“朕知道你心里受了委屈，可你身负重任，你身上担着的，是我大褚将来的皇嗣繁衍及后宫安宁，绝不可儿戏！”

太子当即又羞又恼，这回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心里极为不爽，却是没想到凌无双竟然敢提出休他！就她那张脸，谁敢娶她，如今他娶了她，又给了她太子妃尊贵的身份，衣食无忧，她竟然敢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