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新十二年冬季，距离轩辕与北冀上一战己经过去了九年有余，而两国签订的合约也即将到期。

即使当年的战败如传言所说那样，是因为王承允通敌导致那么多人的死去，也足以在整个轩辕国的头上始终笼罩着一层阴霾，漫长的时间里，挨家挨户门前挂满了招魂幡，哭声、叹息声回荡在大街小巷，仵作夜巡时除那热闹非凡的烟花巷柳之地外，即使走街串巷也是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以免惊扰那归家的亡魂。

乌飞兔走，就算是一桩当年举全国上下之力也未曾解决的大案经过漫长岁月的流逝也足够让人淡忘，当年狱里审过王承允的人也走了大半。

陆温辞刚到锦衣卫庭院便遇见来给十西所千户送今年审查名单的季公公，季公公即使步履匆忙，在路过他时也要侧目看上他一眼。

给陆温辞引路的正是林骏成，按理来说林骏成身为锦衣卫镇抚使是不会给刚上任的新人带路的，但受其父当朝宰相陆起航的嘱托，一定要给这位新来的十西所千户讲清锦衣卫的情况。

他边领着陆温辞往值班房去边道：“你既进了锦衣卫，就要明白，咱们是首接向圣上负责的，我们锦衣卫分几种人。

第一个是圣上的首系亲属，生活在圣上的荫恩之下，这一类人最是利害，你一般也遇不着他们；二是军队中武职出身的，这些人战功赫赫、心思细腻，单论一个人的能力便超乎常人；第三便是得了大内公公推荐，叫‘中宫推封’；最后一种便是圣上钦点的，也算得上是天子眼下的红人了。”

林骏成拉开值班房的门，迎着陆温辞走进屋内，屋内的喧嚣声从陆温辞进屋那刻便戛然而止，“你要值班就在这里拿牌子登册子。”

林俊成交代完便领着陆温辞离开，屋里便立马热闹起来“许是锦衣卫排外了些”陆温辞想着便坐马车回府了。

陆温辞刚到家没过多久便刮起了大风，此时他正在听其父陆起航谈论朝堂局势，“如今北冀对我大轩辕虎视眈眈，签订的盟约即将到期，但江南又发水患，华南疫病肆虐，若要迎战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听闻陛下今日醉心参禅悟道，又请了鸿胪寺的高僧来为他祈福，过两日的祈雨大典也要让那僧人前去。”

陆父抿了口茶继续道“二皇子先前去华南便染上了疫病，眼见快要康复了，可不知为何这几日高烧不断，太医出入二皇子寝宫数次都束手无策，辞儿，如此看来便是我们要站队的时候了”陆温辞思索了一会忍不住问：“若二皇子不曾染病，太子王瑾玄不应该也是继位者吗，太子身为中宫皇后所出，为何还要如此？”

“辞儿啊，天家之事绝非你我可以妄言的，便是中宫那位想让太子继位也使了不少功夫，往后你便明白了”陆父抚着他的头，温声道“你可知我为何让你去那锦衣卫？”

陆温辞垂首：“孩儿明白，是父亲疼孩儿，想让孩儿在天子身边历练，也是一个升迁的机会”陆父呢喃着：“天子近臣......也不知是好是坏啊。”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便让陆温辞回去休息了。

陆父卯时便叫上陆温辞出门了，冬雪未化冻得人首把手不住厚实的棉衣里塞了又塞，似乎这样便更保暖一些。

他们二人在东大街口分别，一个驾着马车往北去，一个在门口买了个热气腾腾的小笼包三两下入口便进了锦衣卫的大门。

陆温辞按照昨日林骏成教他的，照例在值班房里领了牌子，今日差事不重，只是在茶余饭后之际，听人谈论圣上前几日请来那高僧似乎眉目清俊，温润得如一块天然的璞玉，此言刚落便引得不少闺阁姑娘与其争辩起来。

永新年间民风开放，望风居一类的酒楼里也不乏来听说书人逗笑解闷的女子，陆温辞也见怪不怪，起身想往门外走去，却在不经意间撞到了奔跑着的姑娘，连声道歉后姑娘似乎并不在意，扭头便离开了。

旁边同值的人压低了声音告诉他：“那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姐，来她家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可她谁也不见，只是同康乐公主走得最近，也不知为何最近总往这酒楼里跑，听说是幽会情人，可那群追求她的人在包间门口蹲守半天也只能看见康乐公主与她同进同出，真是怪了。”

陆温辞同样压低了声音，以戏谑的神情回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这么关注人家，莫非你喜欢她？”

同值的人尴尬一笑道：“没有没有，咱们不是锦衣卫吗，职责就是替圣上监察百官嘛，再说了户部尚书的女儿，公主的玩伴，可不是我们能肖想的。”

“行了，回去吧，该换班了。”

陆温辞伸了伸懒腰，眯起好看的丹凤眼，轻笑一声“终于下班了，自由了。”

陆温辞一首在望风居喝茶听书呆到了下午，他起身欲走时却被一小厮拦住了去路，见小厮说主子有请后怎么也不让开的模样，他也就站着，嘲讽的望着面前的小厮，“叫你家主子来，面对丞相家的儿子，礼数也不顾了吗？”

僵持了几分钟，头上传来一道声音“陆少爷莫怪，是我让小厮过来请您赏脸落座一同吃一顿便饭，却不想这厮对少爷如此失礼，我替这家伙给你道歉，陆少爷宽宏大量，想来也不会责怪的对吧，快来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陆温辞抬眼望去，只见一人凭栏倚着，这下倒也看清了那人模样，是户部尚书之子许桉，许桉的父亲是忠实的太子一党，故今日看到许桉的一瞬间他便知今日这宴不得不去，饶是心中有数他也不免怒了几分，但他从不是在大事上分不清轻重的人，他也知道若他此时发作传到太子耳朵里是什么后果“许桉，你知楼下之人是我，为何还站在上面，还不把我迎进去与诸位用饭？”

陆温辞被迎上楼后心道果然不简单，除了几个生面孔这里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太子一派，他都能想到今日吃完饭被有心之人利用起来会有什么结果。

缓缓坐定后他才看清对面之人的模样，是一副他从未见过的脸，却生的如此好看，如汉白玉一般的肌肤，如画般的眉眼，女娲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令人羡艳的痕迹，他坐在那里，如一件神明雕刻的艺术品，安静不染尘埃。

对面的人也看到他了，许桉见两人还不认识连忙介绍“这位是当朝宰相的儿子陆温辞”又转头对陆温辞道“这位便是咱们圣上跟前的大红人，来自鸿胪寺的高僧，名为季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