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皮衣男惊慌失措的场景没有出现，他的手腕被祝川抓住，脸上却是出奇的淡然，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此人双眼死死盯着祝川，浑身气势猛然一变，之前那种淡漠冷峻的神态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一种如野兽般的凶悍。亡命之徒！祝川可以确定，就这份被当场揭穿后巍然不动的镇定，这个皮衣男绝对是一个亡命之徒。其他蟊贼，或者就是荣行里面的高买（大高手），行窃时被人发现后都会有那么一刹那的惊慌，这与手艺无关，像他们这种天生干着见不得光的买卖，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怕见着光的。而皮衣男从刚才到现在，脸色如常，好像现在祝川按住的不是自己的手一样。“发现你了！”皮衣男对着祝川邪魅一笑。此人行窃之后，本打算就这么逃跑，但是经过祝川的时候，还是不放心，他打算做最后一次试探。他的想法很简单，从刚刚得手的一个钱包里面随便拿个赃物，塞给祝川，如果这个家伙是同道中人，绝对会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如果不是，那也顺手栽赃，一举两得。不得不说，皮衣男看起来粗狂，确是张飞穿针，粗中有细，逼得祝川只能现身，不然，等那四人发现东西丢了，就算祝川到时候可以解释的清楚，三人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方法并不高明，却很实用，不论怎么算，对方都不会吃亏。“你想干什么？”祝川眯起了双眼，毫不畏惧的引上了皮衣男的目光。“嘿嘿嘿。”皮衣男张大了嘴巴，无声的发笑，一副疯狂的模样让祝川心底升起一丝寒意。笑了一会，皮衣男敲了敲手里的刀片，刀片受力，在祝川耳边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道了一句恭喜发财。然后才继续说回正话，“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同道，我高顺的直觉向来很准。”高顺？皮衣男自报家门，祝川记住了这个名字，天高路远，咱们走着瞧。“高姓？你是高文举后人？”祝川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江湖之上有头有脸之人的名讳，并不认识一个叫做高顺的男人。那高文举是何人，传说是后唐时期的一个穷酸秀才。此人年轻上京赶考时，因没有盘缠，只能怀抱竹筒，手拿竹板沿路乞讨，边拍打竹筒，边说恭喜发财，以求当时的大户人家施舍钱财。最终这高文举还很争气，最后高中状元荣归故里，因此后来很多乞丐把高文举当做他们的祖师爷，学着高文举的做派，吹拉弹唱，无一不精，而且只要钱，不要饭。这叫高顺的荣行，上来不是荣行的做派，反而演了一套要门的把式，祝川这才有此一问。“哈哈!”听到祝川的询问，高顺笑了出来，左手转刀片的速度愈发快了。“兄弟看来门清，连高家门都知道。可惜，我虽然姓高，却没有学要门的手艺，如今落脚老荣。”高顺可能因为今天下了大货，话也多了一些。祝川恍然，九金、十八汉、七十二阁捻，这些个行当，经过成百上千年的演化，早就被时代的滚滚大潮冲击的渣都不剩，即使还存在的，也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难明确区分。放开了抓着高顺的手，祝川比了个手势，问道，“高掌柜，今日既然已经得手，这栽赃嫁祸有些不符道义吧？”他在高顺眼皮子底下，摊开了手掌，一张女子黑白一寸照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一直占据上风的高顺看见照片，瞳孔猛的一缩，看向祝川的眼神变了，那张照片一直在他手里，什么时候被祝川拿走了？二人交手了一个回合，不分胜负，这让一直自诩老手的高顺脸色有些难看。祝川假装没注意到这些，悠悠开口，“荣行都说道义为先，五不偷，七不抢，如今使出这‘屁王贴’陷害几个小姑娘是何意？”原来，高顺见祝川扎手，换了目标，借着身体遮挡，偷偷拿出药粉，想要放入那三个女孩子的水杯里面。行迹又被叫破，还准确说出了药粉的名字，高顺终于知道眼前这人虽然岁数不大，但是绝对是行内高人。“放屁贴”这个名讳，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前几年他们在火车上偷了一个老中医的笔记，才发现了这种秘药，当时问过很多道内同行，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还有“放屁贴”这种东西。“你是谁？”高顺终于想起问祝川的来历了。“金皮彩挂，评团调柳八大门，我就是个挑汉儿的。”叶玄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职业。挑汉儿，就是卖假药的意思。高顺听懂了，眼前的祝川，属于八大门到第二门，行大夫一职，怪不得对“放屁贴”了解的如此详细。“而且”，祝川又说话了，“你耽搁的这会儿，屁王贴药效应该快过了，那四人估摸着快出来了，这趟我有急事，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可好？”高顺抬头看了看窗外，火车快要驶出雁门关了，已经明显可以看到隧道那头了。“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快速收起了自己的家伙什，融入其他车厢消失不见。祝川盯着对方的身影，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了才转过头。这个年代，溜门撬锁，坑蒙拐骗无处不在，稍有不慎，就会中招，就是他们同道中人，也时不时得警惕其余人下黑手。前有东北座山雕，后有南派吴老穷，都是折在了所谓的自己人手里。火车刚驶出隧道，就听见厕所里稀稀拉拉的传出声音，王军一瘸一拐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两腿打颤，脚步发软，显然是伤了元气。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祝川感到好笑，“屁王贴”不会致命，只会让你不断的放屁，最后开始大拉特拉，一般人拉完之后，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