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人,不喝水,会死。
她那些关于改良盐碱地、建造风车、实现农业现代化的宏伟蓝图,都得建立在“活着”这个最基本的前提上。
林穗脸上的笑容一僵,瞬间切换回了“京城娇软小白花”模式。她缩了缩脖子,小声地、带着哭腔地应了一声:“哦。”
周围的囚犯们还沉浸在被抛弃的绝望里,哭声此起彼伏。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更是哭得肝肠寸断,仿佛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
萧远没理会任何人。
他站在这片苍白大地的中央,身姿笔挺如松,那双狭长的凤目,一寸寸扫过周遭的地形。
远处的山包,风吹来的方向,地上零星灌木的分布……所有细节都被他收入眼底,在大脑中迅速构建出一幅三维地图。
这就是一个顶级将领的战场本能。
“看那边。”半晌,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指向一个方向,“那里的地势最低,风沙在那边堆积得也最少。如果这附近有水,可能在那。”
原本还在哭天抢地的囚犯们,下意识地停住了哭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走。”萧远吐出第二个字,率先迈开长腿。
林穗赶紧提着碍事的嫁衣下摆,小碎步跟了上去。
剩下的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后面。
没人想死。
那段路不远,但对这些饿了几个月、身心俱疲的人来说,却漫长得如同走在黄泉路上。
太阳西斜,光线变得昏黄,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老长。
风更大了,刮在脸上,像刀子在割。
终于,他们走到了萧远所说的那片洼地。
这里确实比别处要好一些,至少背风。洼地的中心,长着几丛半死不活的沙棘。
看到植物,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有植物,就说明地下有水!
那个瘦小的工匠模样的男人,第一个扑了上去,开始用手疯狂地刨着沙棘根部的土。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加入。
林穗没动。
她看着那些沙棘,眉头微微皱起。这种植物根系极深,生命力顽强,能在这里存活,说明地下水位非常非常深。
靠手刨?
刨到明天早上也未必能见到一滴水。
萧远走到一丛沙棘前,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去刨土。而是伸出手,握住了一根最粗壮的枝干。
他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
“咔嚓!”
一声脆响,那根比成年人手腕还粗的沙棘枝干,竟被他硬生生掰了下来!
他将枝干的一头在地上磨了磨,磨出一个尖锐的斜面,做成了一根简易的木矛。
然后,他走到洼地中心,找准一个位置,双手握住木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刺了下去!
“噗!”
木矛深深地扎进了干裂的土地里。
一下,两下,三下……
囚犯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呆呆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明明也和他们一样,一路饥肠辘辘地被押送过来,为什么还有这样恐怖的力气?
林穗看着他汗湿的后背,宽阔的肩膀,以及那充满力量感的动作,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该死的,这男人连干活都这么帅!
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制造机!
“噗嗤!”
一声轻响,萧远手中的木矛猛地向下一沉!
他停住了动作,缓缓将木矛拔了出来。
一股湿润的泥土气息,从那个深不见底的洞里冒了出来。
“水!有水了!”那个工匠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地凑过去。
洞口太小,只能看到底下深处,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湿润的反光。
根本喝不到。
就在众人又陷入新的困境时,林穗动了。
她走到旁边,捡起几根细长的沙棘藤,又脱下自己头上那顶华丽又沉重的凤冠。
她将凤冠上的流苏一根根扯下来,再把沙棘藤的一头,用流苏紧紧地绑在之前被萧远掰断的沙棘枝干上,让藤条能够垂到洞底。
“这是……古书上记载的一种汲水法。”她一边做,一边小声解释,给自己找补,“利用虹吸……哦不,是毛细现象,让水顺着藤条渗上来。”
萧远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但那眼神里,少了几分看“蠢女人”的鄙夷,多了几分探究。
夜幕,终于降临。
白日里还炙热如火的荒原,气温骤降,仿佛瞬间从夏天跳到了冬天。
刺骨的寒风,毫无遮挡地掠过大地,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
众人围着一小堆篝火,瑟瑟发抖。
篝火的燃料,是那些被萧远掰下来的干枯沙棘枝。
这种灌木烧得极快,火光忽明忽暗,只能带来一点点可怜的暖意。
而更让人恐惧的,是远处隐隐传来的狼嚎。
“嗷呜——”
那声音,悠长、凄厉,仿佛就在耳边。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
白天那个被羽箭***的壮汉的尸体,还躺在不远处。血腥味,就是最好的诱饵。
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死死地将孩子搂在怀里,身体抖得像筛糠。
就在这寒冷、恐惧和绝望交织的时刻,一个靠在人群外围的老人,身体突然一软,缓缓地倒了下去。
他身边的人起初没在意,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直到有人去推他,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
他死了。
没有挣扎,没有呼喊,就在这片死寂的沉默中,悄无声息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死亡的降临,如此真实,如此轻易。
它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压抑的哭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绝望,而是对自身命运的、最深沉的恐惧。
林穗也觉得冷。
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
她下意识地,朝着身边唯一的“热源”靠了过去。
萧远感觉到身边的女人像只受冻的小猫一样,一点点挪过来,最后几乎半个身子都贴在了他身上,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一股淡淡的馨香,夹杂着尘土的味道,钻入他的鼻息。
很烦。
他想推开她。
可当他的手抬起来,看到她那张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的小脸,看到她冻得发紫的嘴唇和不住颤抖的长睫毛时,那只手,却鬼使神差地改变了方向。
他解下自己身上那件虽然破旧,但依旧厚实的大红外袍,劈头盖脸地扔到了林穗身上。
“穿上。”
命令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
做完这一切,他起身,走到火堆旁,将最后几根沙棘枝扔了进去,让火烧得更旺了一些。
林穗被那件带着男人体温和淡淡气息的外袍包裹住,整个人都懵了。
暖意,从布料上传来,驱散了部分寒意。
她抬头,看着那个守在火堆旁的、挺拔的背影。
这个男人……
嘴巴毒得要死,行动上,却好像一直在照顾她?
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吗?
疲惫、寒冷、惊吓……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大脑变成了一团浆糊。
她靠着萧远,闻着他外袍上那股让她安心的味道,眼皮越来越沉,终于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现代,正穿着比基尼在海边度假。
一个身材好到爆炸的男模,正躺在泳池边的沙滩椅上。
古铜色的皮肤,线条分明的八块腹肌,还有那壮硕的胸肌……
我的老天鹅!人间极品啊!
林穗这个万年颜狗,在梦里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她大着胆子凑过去,伸出罪恶的小手,在那男人的胸肌上摸了一把。
哇!好结实!好有弹性!
她忍不住又摸了一把,还轻轻捏了捏,甚至砸了咂嘴。
就在她准备进行下一步不可描述的动作时——
“啪!”
一声清脆的响动。
她的手背,被狠狠地打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冰冷、淬着怒火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林穗!尚书府的千金,就是这么教你礼义廉耻的?”
林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泳池,没有男模。
只有一片漆黑的荒野,一堆即将熄灭的篝火,和一张近在咫尺的、帅得人神共愤、但此刻黑得能滴出墨的俊脸。
而她的手……
正不偏不倚地,放在萧远的胸口上。
并且,还保持着一个……嗯,抓捏的姿势。
林穗的大脑,当机了三秒钟。
然后,轰的一声,炸了。
完了。
芭比Q了。
她当场社死了。